长天将下颌抵在她头顶,想了想才道:“那头古魃被镇在山脉当中,经年累月,魂魄未得补充,早失去行动能力。只有吸走了章师爷的精血和魂魄之后,才重新苏醒。”
她微微一惊:“它只咬了章师爷一口,就将他的魂魄也吸走了?”听章师爷所述,那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古魃的道行已经高深到这个地步了?
“至少吸去了一魂一魄。你未觉出他的身体不好,并且神思不稳?”
她点了点头。章师爷的智力不受影响,行为却显出了某种偏执,那不是正常人的表现。
“它吸到凡人这么微不足道的一口精气神之后,居然后面就能逃出去,这只能说明,它想办法求来了外援。”
这三个字,令宁小闲怵然动容:“想办法!”那是一头魃尸,经过了蛮人改造、用于杀戮的战争机器!为了易于控制,蛮人根本不允许它们拥有灵智,可是现在,长天居然说这头魃尸可以“想办法”了么?
他说话一向精密而严谨,一般不会有误。然而“想”是个主观动作词,是智慧生物独有的行为方式。古魃已经拥有了这样的本事?
长天感受到她的震惊,抚了抚她的秀发道:“它被困在地底动弹不得,只有向过路者求援,才有脱困的希望。这个举动,本来就说明它有灵智。”
的确,“求救”也是个主动行为。“并且被它引过来那名修仙者既然愿意捉来凡人喂他,就说明这两者之间达成了一定的协议。”
那么,对这古魃拥有智力的推断,已经从能够“求救”上升到可以与正常人“谈判”了,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飞跃啊。所以她更好奇了,并且也没忘了一开始的问题:“那么,炼出这具古魃的人是谁?”
“在我记忆当中,能让古魃拥有智慧,同时又对主人忠诚无比的人,只有一个呢。”他的手一顿:“便是研制出了母子魃炼制之术的那个人。”
“想必你也看出来,母子魃这门炼法不过是个半成品,只是用来探索培养战兽忠诚度的一个最初阶的试验罢了。”
“是。”她回想都伏末的心得,“大萨满转交给涂尽的记忆,只隐约提过母子魃,并且将它的性状三言两语带过。我那时便觉奇怪,这么重要的研炼成果,为什么没有流传和发扬下去?”
“对于本无灵性之物来说,智慧启蒙极其艰难,几乎要功参造化才能办到。南赡部洲极北之地,就有一块顽石得道,号怀柔上人。他能得点化并入神境,只有万万亿分之一的机率。战兽也是一样,它们先天无灵,想要后天启蒙,所费气力无法言述。”长天似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可是魃和其他战兽都不同,生前为人为妖,本就有灵智。只要能够保证它对主人的忠诚度,蛮族要将它的灵智保留下来,并不是难事。”
这个道理,她听懂了:“所以,这头古魃的主人,其实已经攻克了这个难题,才将它造了出来?”
“嗯。”他的回答,语气很是肯定,显然成竹在胸。
“那么,这个人的名字?”这是她第三次抛出相同的问题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执著于一个名字,似乎那是发自心底的渴迫。
这一次,他并没有犹豫:
“她的名字,叫做阴九灵。”
饶是宁小闲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时也不禁怔忡。长天抚着她的香肩沉默不语,静静等她消化这段讯息。
过了许久,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轻声道:“阴九幽的阴,阴九幽的九?”
“是。”
她嗓子有些儿干又有些儿痒,不得不咳了一声才能继续:“和阴九幽的关系是?”
“他们是双胞胎,阴九幽只比妹妹早出生五十息。”
难怪,难怪阴九幽几次三番,都提到了长天“郎心如铁”。她闭上眼,胸口起伏几次,才凝声道:“将我转过去,我要看着你。”
话音落下,果然身体就被他移转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她死死瞪着那双几乎无人胆敢直视的金眸,似是要直望进他心底去:“和你的关系呢?”
“他们二人,我同时都认得的。”
她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背脊一点一点发冷:“阴九幽所说的,天仙似的人儿是她?”
长天金眸微黯,好一会儿才道:“是。”
她的呼吸顿时紊乱,好一会儿才调整过来,接着道:“那日在巴蛇神国当中,阴九幽具象出来的女子?”
这一回,她清清楚楚看到了长天眼中闪过的愧疚,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低语:
“是的,也是她。”
他承认了,她却感受不到半点穷根究底的欢喜。只有勉力咽下了胸口涌上来的无尽酸楚,她才能明明白白将这一番话说出来:“这八年来,我历尽风波,绝不仅仅只要撼天神君的宠爱,你可明白?”她知道长天对她的心意,也知道他与阴九灵之间就算有一段过去,也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了,比华夏人引以为傲的上下五千年文明还要遥远得多,这份陈醋吃起来说不定都变味儿了。
说她贪婪也好,说她虚妄也罢,她真真正正要的,是这男人的坦诚以待,是能够与他比肩而立的尊重。
若被外人听了去,怕不得要笑掉大牙了吧?她区区一个渡劫前期,连天雷都还未捱过的修仙者,竟然大言不惭地想和神境顶峰比肩而立。谁见过大象会尊重地上的小小蚂蚁?
可是,那又如何?
她的心意,他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