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从龙门出来,一眼就望见她被湮灭之力层层包围,断绝了所有后路,只得闭眼等死,脸上的神情却平静无比。
可她怎能这样镇定,仿佛可以就此了却一生、无牵无挂?她这一身细皮嫩肉哪里捱得过湮灭之力的侵蚀?他若是再晚上两息出来,恐怕真就像穷奇说的那样,与她从此天人永隔。
那场景,光是想象就令他一阵阵后怕。
幸好,这一次他终于没有迟到,这才有了继续守护她的机会。
宁小闲也觉出了情郎的情绪波动,不由得轻拍他的后背安慰道:“莫怕,我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
这臭丫头居然还笑得出来,果真没心没肺啊。他埋首在她蓬松的秀发里,声音都有些闷闷地:“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她嘿嘿笑了一声,螓首在他怀里蹭了几下。
其实她不怕死,只怕再也见不着他而已。如今还能安然霸占他的怀抱,并有望继续掐灭其他女人对他的觊觎,就说明老天对她实是不薄。
“这不是没死么?”
他不语。
“我就知道自己命不该绝,不过是个归墟而已,怎难得住撼天神君大人?话说回来符舒的天赋也真是好用,公孙展原来被阴九幽的分身附身了,结果你我都没瞧出来。你说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若非我恰好想偷听一下沃的心声,还抓不到他的马脚,这时候你就得去地狱道寻我了。”她得意道,“你说我们要不要”
他一头黑线,出声打断她的话:“宁小闲!”
“哎?”
“闭嘴。”他将她又抱得更紧了一点。
她嘟着嘴,果然不说话了。
两人静静相拥,谁也不想打破这份宁和。
过了许久。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她伸指戳了戳他的后背:“那个,你是不是还有正事要办?”他抱得是不是有点儿久了?
他微微一动,却未放手:“比如?”
“比如,你是不是该着手把阴九幽丢出来了?”他在归墟当中就打开了神国大门,可以进行下一步工作了。这头等大事,他该不会忘了吧?她忍不住有些担心,“莫不是累糊涂了?”
“!!”他额上的青筋险些爆出来,“正在着手。”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咬牙切齿,宁小闲抬手撑着他的胸膛,抬眼去看,发现他果然闭着眼,似在默默调息。
从何时开始的呢?也对哦,一切都发生在他识海当中,她能察觉到就怪了。
貌似他正要把镇压在识海底部的阴九幽驱逐出来,不过,“很难么?”
“垂死挣扎。”
他说话一向简明扼要,所以宁小闲知道这话其实是形容阴九幽的。方才在归墟中,阴九幽也知道抓走宁小闲是自己逃生唯一的机会,因此在两大阎罗夹击长天时也没少帮忙了,令他外患连着内忧,一身本事还被打了好几个折扣。
原本阴九幽的力量所剩无几,再玩这么一次破釜沉舟下来更是基本告罄,再也掀不出什么风浪。不过对长天来说,阴九幽现在就像沉在塘底扑腾不休的鱼,要徒手捞上来还得费点功夫。
“还要很久?”
“很快。”
宁小闲也知道兹事体大,于是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牢牢盯紧了他。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一个时辰了。
她的坐姿从腰背挺直,变作倚墙靠枕,又变作双手托腮,然后去沏了一壶灵茶、炼了两炉丹药,又和穷奇玩耍好一会儿,这才返回屋中,结果发现自家男人还是闭目瞑神、古井不波的模样。
“喂,还要多久呀?”
“很快。”他连睁眼都不曾。
他一个时辰前就这么说了。难道他和自己对于“很快”的概念不一样吗?不过这家伙活的年头太长了,或许十天半月、一年二年对他来说,也是“很快”。
她小心试探道:“不会还要大半年罢?”
“不会。”
“十天?”
“不用!”
她转了转眼珠子:“一天?”
他连话都懒得说了。宁小闲嘟着嘴道:“我能进去旁观吗?”他这纯属暗箱操作,她连进度条都看不着,好心焦哪!
长天长眉皱起,在印堂位置形成了一个川字,可在她看来还是帅气得要死:“别胡闹。”他的神国现在一片天翻地覆,她进来了又能起甚作用?别让阴九幽反而趁乱钻了空子。
“怎能叫胡闹?”她伸了个懒腰,“你要是打算论持久战,我和花想容先找个地方落脚。”他们现在还漂在茫茫大洋上诶,“出来这么久,骨头都要锈了,好想泡一泡热水澡啊。”话是这样说,都到这等关键时刻了,阴九幽随时可能被赶出来,她分分秒秒也不敢离开啊。
她不是在这屋子后头藏了个沐浴用的大木桶?“再有片刻即可。”
“喔。”听得时间不久,她才乖乖坐好。
结果,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时辰。眼前这家伙越发变本加厉,连呼吸和心跳都几乎断绝,像是化作了一尊雕塑。
这是进入胶着阶段了吗?
看来,阴九幽的反抗比长天预计的还要凶猛。似乎这也合情合理,毕竟他也明白,这一次被驱赶出巴蛇神国的话,那下场一定是永镇神魔狱内,再无出头之日。
这等时刻,他当然要破釜沉舟,再搏上一搏。谁知道这妖人还有多少种手段没使出来,所以长天的驱逐工作一点儿也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