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闲头一回见他施剑,未料到他的剑法也这般高明,连缚龙索都未竟功,心里方自一懔,就听到他的议和,不由得一挑眉:“你想打就打,想停就停?”
阴九幽微微一笑:“难不成你想和我拼个鱼死网破?”
和这个魂修的鼻祖两败俱伤?哪怕这里是她的主场,宁小闲也是万万不愿的,不过她面对这个绝世凶人当然心存疑虑。阴九幽慢慢敛了笑容:“这一次,我不杀你,也不夺你神国!”南明离火剑消失,他摊开掌,果然是两手空空。
宁小闲谨慎地盯住他,一边转过神念去观望树干上那两个字。
这家伙前后态度相差太大,不消说是这一变故所致。
“未末?”印记碎了,底下居然有字?这印记陪她数百年,连长天都细究了十好几回,两人却都未现其中还别有玄机。
这两字分开来,每个她都认得,合在一块儿,却教她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
字符的含义,不外乎传递讯号。将印记种在她识海中的人,既然写下这两个字,为什么又要着重掩盖?
她也没忽略阴九幽的神情。这妖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方才的神情却像刚刚遭雷劈过,连一向细长的凤目都瞪得滚圆。
说他双目直,可他眼中又有流光溢彩,明亮不可方物,仿佛在这一瞬间就转过了万千思绪。
这两字对他的触动到底有多大,竟能令他在生死决战中都触犯了当场走神的大忌!
阴九幽目光轻飘飘移到那两个字上头,瞪视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这四个字一说出来,他面上就有恍若隔世的神情,说不出是感慨,是惊奇,是洞察,是自嘲,还是落寞。
他居然呵呵一笑,又重复一遍:“原来如此。”
声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语,说给自个儿听的。
宁小闲不理他这般情态,冷冷道:“你要作甚?”两个字?
她心里有一点模糊猜想,却不敢确认。
天底下,敢有这样凑巧?
“我原想让神王回溯时光,送我回四万五千年前,亲眼见证遗失的历史。只有将消失的记忆补全,我才能道心圆满、冲击真神境。”出科她意料,阴九幽忽然开了口,侃侃而谈,“不过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不需要?”他的口气太温和了,又带着一点酸楚,哪里像方才还在和她生死搏杀之人?宁小闲眨了眨眼,任她思维再怎样跳脱,一时也适应不了这样的神转折。
他的戾气不再。
阴九幽抬手指了指树干上的字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惟有特定字符可以开启记忆的封印?”
“记得。呃——”虽然印证了猜想,可宁小闲还是满心难以置信,“是这俩字?”
“是。”阴九幽已经平静下来,又恢复了悦耳而有磁性的声线。
“……”她脑海里顿时乱作一锅粥,有千万个疑团沸腾而起,最后只总结为一句话,“信你就有鬼了。”
这家伙智计无双、擅用人心,说出来的话十句话有一句能当真就不错了,何况是这等大事?
她神国里藏有开启阴九幽记忆封印的钥匙?最大胆的小说家都不敢这样写罢?
十有八~九,这货是指鹿为马,要借机夺她神国才对。阴九幽一辈子施行过多少阴谋诡计?他自个儿都数不清了吧。
“哦?”阴九幽笑了笑,“你不想知道长天和女奴的过往了?我现在可记得清楚明白。”
“……不想。”这是心魔,她要一力抵抗之,不可着了阴九幽的道儿!
他薄唇扬起:“随你。”居然就当真不再提起,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不尽的意味深长,说不尽的况味萧索。
宁小闲慢慢后退至树干边上,伸手去抚印记下露出来的两个字。
这笔迹倒和阴九幽如出一辙,俊秀又带两分单薄,就是少了神境的霸道。
嗯,如果说这是许多年前镌下的,似乎也说得通呢。横竖神国里的时间流与外界迥异,她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你还想起什么了?”
她到底是在意的。
阴九幽耸了耸肩:“全部。”他现在道心通明得很,因此心情也很不错。
“谁将它绘在这里的?”这谜团困扰她很久很久了,哪怕宁小闲明白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将这妖人弄死,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个真相。
“我。”阴九幽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严格来说,不是我,而是我的分身。”
“我不记得你的分身接近过我。”除了端木彦闯入她识海那一回。唔,那时豁免印记就已经呆在她识海里了。她没好气道,“我和你们失去的那段记忆,根本没有交集。”她知道这是阴九幽执意闯入她神国的初衷,但数万年前的纠葛,她不可能搅和其中。
君生我未生,她来得还是有些儿晚了,不能参与长天生命前数万年的精彩,未免有些遗憾。
“你确定?”阴九幽嘴角忽然弯起,嗯了一声:“呵,你初临南赡部洲,就见过他了。”
她被月娥带来南赡部洲整整一年,才遇见神魔狱、遇见长天。可他说,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见过他的分身?
那时候她在浅水村,接触的人何等有限,只有宋嫂一家,以及……
“赤霄派?”她喃喃出声,不敢置信。
浅水村人,包括宋嫂家人在内都是如假包换的凡人,阴九幽分身藏匿其中的可能性很小。她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