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张老头并没有心思在意自己身体的异常,他已经察觉到校门口的气氛不对劲。
很多人在说话,声音嘈杂,张老头的大脑很快就描绘出一群三四十岁的妇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再远一点的,是撕扯纱布的声音,以及一些人的大呼小叫,再然后,就是大妈们,对自己炸开锅般的冷嘲热讽。
"老张,你快来听听,你徒弟你儿子好犀利哇,整个学校的保安都不够他们打!"
张老头吓得差点要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张大嘴,用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并努力地挺着脊梁骨,担心自己一松懈,就会瘫倒在地。
那些大妈还在骂些什么,但张老头已经听不进去,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忽然,他又感到头疼,脑袋晕乎乎的,辨不清方位。
张老头流了泪,泪珠滴答在地上,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凉感,仿佛董巫焱已从高楼跳下,自己现在要去收拾他的遗体。
此时,他老是在想着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想着董巫焱睡的那个亭子,就像在追忆亡者的过去。
那是个候车亭,就建在公路边。
张老头走进了亭子,婴儿的啼哭声便更加清晰了。
他摸到了一张石凳,冰凉冰凉的,凳上的无疑是个弃婴,这个可怜的孩子被裹在一张叠成菱形的被褥里,用绳子捆紧。
等等,不是一个,是一对!
另一个孩子没有哭,张老头看不见,一时没发现……
汽笛在狂呼乱叫,有人在大声喊叫着张老头的名字,叫他站着别动,张老头反而加速往前跑。
他快气疯了,恨不得立即飞到董巫焱与冯晓军身旁,狠狠地扇他们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
此时,他已经走进了磁悬浮轨道。
一辆闪烁着银色光芒的雷克沙轿车驶了过来……
站在楼上的冯晓君,正巧看见了张老头。
看见了这个说什么考试不重要,却硬把他从领奖台上,押回到考场的怪老头。
那一刻,张老头抬起头,脸朝着冯晓军的方向,仿佛也看见了他,脸上还挂着泪。
董巫焱并没有看见张老头,他当时坐在二楼走廊上填卷子,董巫焱知道没时间闯试室了,就从办公室拿出了一张试卷,坐在摄像头下当场填卷,旁边的保安没有一个敢上前打搅他。
这时,一些老师匆匆的下楼梯,还抓着手机说着什么"出事了!"
紧接着,一楼大厅也有了动静,凌乱的脚步声在不断地提醒着董巫焱,不过,对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他,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小吵小闹。
一目十行!
奋笔疾书!
一张a3大小的数学考卷,董巫焱也仅用了二十分钟就完成了,离交卷的时间还剩下十分钟。
交卷前一定得检查!
董巫焱的眼睛几乎贴在了卷上,像扫描仪般将题目录入大脑,再进行分析确认,确认无误后再翻过另一页,继续扫描。
冯晓君丢了魂般,从楼上一步一步往下走,下到二楼,正好看见董巫焱。
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幕,甚至比张老头遇上车祸的那一瞬,还要刻骨铭心!
"出事了!"冯晓君从嗓子里挤出一句。
董巫焱听不见!
冯晓君朝他走进一步,哆嗦着身体,说:"师傅出事了!"
董巫焱还是没听见!
冯晓君右手一伸,钳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红了眼眶,一字一句:"你,父,亲,死,了!!"
董巫焱与冯晓君像两具行尸走肉的尸体,又像是被线牵着的木偶,失魂落魄地从校门口出来。
董巫焱一眼就瞥见了那把杆秤——秤杆扭曲,秤砣不见了,宛如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他曾经算过,自己一天的伙食费,大概是20块,要是能考进实验基地,这十年的时间,能给父亲,至少省下73000的伙食费。
这73000块蕾申币,该能换到多少只塑料瓶,足够将这柄秤杆压弯了吧。
董巫焱看着那柄扭曲的杆秤,肩膀上宛如压了千斤的重担,他忽然半跪在地,他用双手按压膝盖,想站起来,尽管他很努力,但身上的重担,他没办法那样轻易地举起。
于是,他选择了考试,他崇拜考卷,那张填完的考卷仍折叠的方方正正地躺在他的裤兜里。
公路上围着一些人,大都捂着口鼻,脸色难看,呆愣得像石雕。
冯晓军远远望见,张老头面朝地的趴着,脑袋不见了一半,血较少,流了一滩水,一团像猪肠粉般的白中拌红的脑组织,炸裂在地……
一股作呕的腥臭味,涌进冯晓君的鼻腔,他的两耳仿佛听见了一阵剧烈的刹车声,接着"啪嚓"一声,如西瓜炸裂般……
冯晓军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双眼黑点斑斑,他还得使劲忍住涌上喉咙的呕吐物,一下接着一下的咽口水。
终于,他忍不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他站不起来,只好用两手爬着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张老头的尸体。
冯晓军曾想过要找张老头单挑,想把这倔老头揍趴下,从而证明自己的实力,而昨天张老头强行把自己押上车站那一刻,他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当时真很不得这老头立即去死。
现在,自己的诅咒真的实现了。
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