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上一瞬间就冷了下来,本来重臣请辞,君上恳切挽留,倒是一出君臣相得大戏,甚至还值得在汗青上留下一笔,不论是请辞的重臣,还是挽留的皇帝,都能博得一个美名。后世所谓双赢,大抵也就是不过如此了。
可是丁一开口来这么一出,就明显感觉是不对劲,这是真要走。
如果说这还只是感觉,那么丁一接下来的话,可以说是直接摊牌了:“臣意已决,若不得允,请臣挂冠而去,不辞而别。”不批准?那丁一就要直接走人了,也不用矫情,这年头丁一要走,谁能拦得下他?难道朱见深还敢让厂卫去拦?
“臣有本启奏。”首辅李贤却就出班来,向着朱见深这么说道,“靖海郡王不宜请辞。”
平时被李贤喷得欲仙欲死的朱见深,此时却觉得李贤这老家伙可亲无比,连忙道:“首辅此言,深得朕意!李先生真老成谋国之言哉!”说着偏身一让,把丁一和李贤中间空了出来,以让李贤方便喷丁一。
李贤倒是没让朱见深失望,对丁一很严肃地说道:“国家重臣,岂能闹什么挂冠而去的把戏?汝与先皇君臣相得,陛下也是信重无二,怎能如此弃国而去?无论云远、关外草原,或是海外等地,还须依凭如晋维持,如汝隐退,兵事起,君上问计于谁?内阁凭仗谁人?”
这很实际的,新军的战法,原先的勋贵军头,都不太在行的,毕竟是从原始火器为辅、冷兵器为主的军队,转型到基本抛弃冷兵器,全员进入热武器的军队,不论是从战略、战法、后勤上,都有着很大的区别。
“世上少了谁,日子也是照样过。”丁一有点兴味索然的感觉。因为他感觉到了一种背叛,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让谭风直接这么简单粗暴,带兵入宫禁拿人。他怒了啊,他也是人,撩动营啸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没有朱见深的授意。宫里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利益,这么干的利益在哪里?
只要确定这事是宫里人做的,那么幕后主使是谁,陈三和丁君玥那边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但在丁一这层面,就没意义了。
因为这些出来煽动的人,有哪个幕后首脑,值得他们来摸丁一的老虎屁股?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就算是钱太后都不可能啊!
为了权力被万贞儿报复性限制得死死的钱太后。来得罪丁一,来撩拔丁一?三岁小孩都不会这么蠢啊!只能是皇帝,才可能值得这些内侍这么效命,因为也只有皇帝,才能给予他们,足够的诱惑!
但李贤却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所谓能者多劳,又谓国家兴亡,食肉者谋之,如晋如何得以置身度外?”不等丁一开口。诸阁臣、六部尚书、寺、院首领官吏,纷纷出班附议,并向朱见深请求,不能让丁一辞官。更不能让丁一挂冠而去。
丁一的魅力真的达到这程度了?就算与他理念天生敌对的士大夫阶层,也觉得国家离开他不行?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但在丁一认为,是利益,这些士大夫阶层对他的挽留,是出于利益,因为他能给地主阶层、士大夫阶层。带来巨大的人口红利,战争红利!
如果丁一辞去,这些士大夫阶层的代表,不知道如何向他们的支持者交代。
别看他们高高在上,如果把那些支持、依附他们的士子、商人的财路断了,那他们的政治生命也就差不多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一个两个士子和商人,当然是在大佬眼中如同蝼蚁,可如果这个人数多起来,那么就危险了,因为士子和商人,他们一旦勾连起来,是有能力把大佬弄臭的。
华夏人是有传统的:要搞倒搞臭一个人,就先从私德说起,私德有亏,别人说不足信,那么家乡的父老来现身说法,说服力如何?一顿吃八只羊之类的,这人能不是贪官吗?贪官能办得了好事么?
也许这些朝廷大佬有他们安抚的手段,也许他们有应对的办法,但总是要付出代价嘛,而现在,把皮球踢给朱见深得了,反正大家都是:“臣附议!”要付出什么代价,那就是皇帝自己的事了。
朱见深在汪直那小内侍的忽悠之下,想自己掌权,想要在驻京师的军队里,消减丁一的印记,企图自己来取代丁一的位置,那是有的。但要说到清除丁一,逼走丁一,那他是真没这想头。
他和英宗最大不同的地方,就是自信。
英宗这个大忽悠,信错人,弄出土木堡这样的千古蠢事是不可能洗地的,但原本没有丁一的历史上,英宗能在草原那里,忽悠到没怎么受罪,夺门之后,又重掌权柄,把石亨等人也弄下去,不得不说,他的掌控力和忽悠本事,还是不错的。
人有实力,他就有自信,所以英宗敢信任丁一,把军事交托给丁一。
朱见深有什么自信?特别是在现在的历史上,小时候在宫里遭罪,那是依靠扯丁一的名号;长大了,英宗不太愿意理会他了,又是丁一帮他稳住太子之位,他能有什么自信?所以他总想自己手里拿多点东西啊!
这时看着场面,当了几个月皇帝的朱见深完全慌了,眼角都红了:“皇叔若要赴海外,朕也同去!皇叔先前答应过朕的,若事不可为,终会教朕在海外得一安身立命之地!”这就荒唐了,那时是英宗起了要废太子的念头,这都坐上龙椅了啊!
当下李贤马上开喷:“陛下惕言!身为人君,当九思!”
李贤不喷还好,一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