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的热闹并没有带给丁一格外的轻松,似乎这新的一年到来就伴随着许多的烦忧,最让丁一无奈的是李匠头病倒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许唯一高兴的就是天然呆,因为李匠头前些天说过那外科手术太恐怖了,他便是死也不要进那手术室,这回病了,天然呆便高叫着要把李匠头弄进手术室去,把他治好了再来羞他什么,结果被丁一狠狠弹了一下耳朵,痛得她眼泪都要飚出来,却听丁一没好气地对她说道:“不得胡闹,哪有人盼着朋友同僚病的?”
“噢。”天然呆捂着耳朵,扁了扁嘴,溜到一边去画圈了。
丁一向着广西派来的信使问道:“医生怎么说?”这玩意又不是外伤,天然呆是治伤兵治出自信心极度膨胀,她真去了梧州,估计十有八九李匠头在手术台上是躺得上去,活不下来吧?
“回先生的话,布政使已派了多位素有名气的医师去诊病,得出的结论是积劳成疾,也有人说是热火攻心,医师们商量着开了几个方子,但却叮嘱着,至少得静养上个把月,说是要是略见好便劳心劳力接着干活的话,再倒下去,怕就起不来了。苍梧县的杜明府很担心,托着布政使向先生请条军令,说不然的话,李匠头断然是会偷偷起身去工场的。”信使是个乖巧人儿,三两句话把事情说得周全了,该点到的人物也都点到。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这技术疯子还真是发起疯来拦不住。他硬要去工场的话,真的也就丁一能拦得下了,于是当场就取笔给李匠头写了封信。大意无非就是“这世上的事总归是做不完的,养好身体,才好更有效率地工作。”这一类宽慰人心的话,又给胡山去了信,教他调一个排的士兵,把李匠头保护起来,不许他偷偷溜去干活。
“先生。怕是不妥当的。”张玉在边上,低声地对丁一这么说道,“这么弄的话。只怕给有心人树了个标靶,李匠头也不见得会领情,反倒心里会惶恐忐忑,是不是自个成了囚犯了?不若我和大姐一起去查看梧州那边的账目。顺便把李匠头家里的叫过来说上一会话……”
说到军队行伍。丁一就驾轻就熟,这种驭下之术琢磨人的关节,丁某人比起张玉这世家出身,又在张辅过世撑着硕大英国公府的人物,却就显得有些弱了。不过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总不能要求男人生孩子吧?丁一于这方面,是有点生涩的,甚至他还皱眉问了一句:“怎好还把李大嫂叫过去陪你们说话?要看病人。你们去备些水果糕点,到李大哥家里去坐坐才是。”说着丁一又有点不快。对张玉道,“莫要看不起匠人,你得知道,工业革命就是……”
张玉听着却微微笑了起来:“先生,你没来由的小看我了,我虽不智,何至如斯?只是我与大姐去李大哥家里,只怕是有些太过,李匠头于我等走后,难免难以报先生恩遇之心,恐是病中思量之下,又要悄悄去为做工来报答先生。”
丁一被她这么一点,却就醒了过来,这年代,人还是比较纯朴的,并且丁一再怎么提高工匠的待遇,也就这几年的事,他们心里还是有很强的自卑感,如果张玉和柳依依亲自上门看望,只怕最后就真的如张玉所说的一般。
“好,这事倒交给你去办!”丁一想了想,也没有吩咐更多的事了,因为明显张玉在处置这等事务上,就要比他拿手,只是对张玉说道,“所有的订单进程,如果因为李匠头的关系,赶不上趟,那就先放放,不必急在这个把月,大约这意思,让他把人养好。”
看着张玉婀娜而去的身姿,丁一很有点头大如斗的感觉,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张玉之所以要自请去梧州,只是不想丁一在远航之前,对于家中还放心不下——因着现时广州府城外这庄子,又有风波恶。
“画风完全不对!”丁一极无奈地对着文胖子这么说了一句,但很明显,后者一副深以为然点头附和的表情之下,却有着咬牙强忍的笑意,“胖子你够了!来来,我看你搏击水平不太过关,咱们来单独教练……”
文胖子吓了一跳,连挥手道:“别!少爷您找刑天那傻大个去教练吧,胖子老了,可经不起您折腾!”他退了两步才止住,却是认真对丁一劝道,“少爷,宅里的事情随各位奶奶自己去折腾吧,哪个大门大户里,没这等事?”
之所以丁一会点头,是因为他大嫂从淡马锡回到广州来了,没错,就是那个见面就掉书袋、没事就训斥他玩儿,丈夫过世之后,自己支持着几个商铺带着小孩,铺子里生意还做得不错的大嫂。
这位似乎感觉丁一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少年一般,事事都得她帮扶不可,一来到广州,便是拿出一副无母嫂为娘的派头,庄子里住下来头一晚,就有好几个奴仆下人被她训得狗一样,不单下人,连雪凝也被她骂了一通,看那样子,在淡马锡的时节,雪凝也没少挨这种训。
而璎珞为首那些宫里出来的女宫,却就看不上丁一的大嫂丁杨氏了,一个是柳依依也没这么过份,再就是被柳依依训上一通,还是被主母责骂是天经地义,按着璎珞的话:“少爷的大嫂别看分了家的,这关切的心,真不是外人。”当然这话是要反过来听的,不外就是嘲讽丁家大嫂分了家的房头,客居于此却还拿出这种架势,有些不自量了。
这些宫中出来的女官,哪个也不是良善的小兽,能在宫里混到有品级,血溅五步或是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