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盔从明军的战壕探出,然后接着出现的,是用锅灰涂黑了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珠,在星光之下,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爬出战壕,动作绝对不好看,但却能让动静变得尽可能的小。这是被李云聪安插在突击队里的老兵,爬上战壕之后,又向前爬行了十几步,才向身后划动着手臂,星光下,十几步外的距离,单纯手指变换的战术动作,任谁也没法看清。
随着他的手势,另外两个身影也跟着从战壕里爬出来,来到先前这名士兵的侧翼,构成一个战斗火力组,而很快的,他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身后面的声响对他们来说着实有些大了,这让他们很紧张,这么大的声响,他们甚至觉得简直就不是隐匿行动,跟明刀仗火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端起手里的步枪,以防止敌人的哨兵发现这边的动静。
但直到突击队的所有成员都出了战壕,也没有发现驻扎在杜班的五千满者伯夷甲兵那个方向,有什么动静。于是这个战斗小组领头的老兵,冲着另一个战术小组比划了一下手势,这支突击队,就分成两股:一股向西边而去,准备绕到杜版和厮村交界的方向,向满者伯夷的军队发起攻击;而另一股则是穿插到满者伯夷的驻扎的盘营里,准备实施斩首行动。
绕向厮村和杜版交界那一股突击队倒还好。除了几声很快消失的犬吠之外,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问题;向满者伯夷甲兵中央穿插的这一股突击队,就出现了很严峻的问题。
以至于充当尖刀的老兵。不得不把被突击队新兵推选出的两个临时排长都叫过来,示意他们取下咬在嘴里的软木,向他们问道:“小声点,现时根本找不到对方主将的营房,你们有什么主意吗?”
简单的说,就是没有大帐!根本找不到将军的大帐。
他们这五六十人一路而来,大约直入对方驻地有六七百米。只是充当尖刀的三个老兵,用刺刀结果了满者伯夷两个起夜尿的士兵。对方似乎是敞开了怀抱布置了陷阱,在等着他们跳入来,这让三个老兵不祥的感觉愈来愈盛,直到找不着将帅大帐。他们觉得出问题,所以才和两个排长来商量个对策。
“谁会说爪哇话?你们排里面有没有人会说爪哇话?或是闽南话、广东话的?”三个老兵里领头那个,向两个临时排长问道,“赶紧找个会说爪哇话的人出来,一会我去摸个舌头,问一下情况。”
两个临时排长里,高壮的那个压着嗓门说道:“大人……”
“我不是大人,我他娘的是军士长,你才是官。哪怕是临时的,好好说话。”那老兵不耐烦地对那个高壮排长这么训斥着。
后者倒是马上改口:“是、是,郭劲同志……”那老兵听着翻起白眼。哪有隐匿行动的时候,叫出名字来的?不过这当口真没工夫贫,也只能由着他了,只听那高壮的排长说道,“……俺排里不是关外的,就是北直隶的。那有会说爪哇话的人?不过俺知道敌军的主帅在哪里。”
郭劲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快点说。那个铁墩子一样的矮个排长却就低声抢答:“俺也知道,那敌军主将,一定是在镇里最有钱的土豪宅院中!要不就是在士绅家里!这有什么不得了的?随军将平逆出过兵的人谁不知道?”
这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了,郭劲他们的对手,一开始是把云南边境搞得大乱的思机发,然后就是历史悠长的勃固王朝,阿拉干王国对他们来说,都没视为敌手的,接下去就是雄踞草原的也先,这些对手,哪个不是一时之雄?
所以一时他们没有想着,这满伯者夷可是比不上先前那些对手的,而且这里还有因为宣传工作造成的误区:驻扎在这里的五千甲兵,主要也是为了耀武,至少他们没有接到攻打明军的指令。但李云聪那边的宣讲,却是满伯者夷在永乐年杀害了明军将士,此时又陈兵于前,想要攻击明军,再造血案!
“这里哪有什么士绅?”郭劲跟两个战友略一合计,其他两人点了点头,前者却就说道,“不如,要做就做大一些?”老实说,精兵悍将都是胆大包天之辈,要是没胆,上得沙场,十成本事施展不出三成,命早就没有,哪能活得下来?
三人并没有商量很久,就是郭劲说了这两句话,其他两人点了二次头,然后郭劲就对那两个排长说道:“让一个班跟着我来,其他人带着两个军士长,学着杀人,能杀多少,算多少。敢不敢弄?”
那高壮的排长,无声地咧开了嘴:“俺在都音部落,天天都杀人,怕个卵子啊?”
这杜版没有士绅,那么郭劲基本就可以确定,对方主将,就是在那杜版国主的家中!
郭劲把步枪背好了,反握着刺刀,领着那一个班的新兵悄悄地向杜版国主的宅子里摸了过去,但他终归带着的不是自己配合熟悉的袍泽,接近那宅子的时候,便有人跟着跟着,绊到路上的树根,直接摔了一跤;这么摔了一跌不打紧,那军兵倒是死死咬着嘴里的软木,可是他这么一摔,后面的人就一子绊倒,那人下意识就惨叫起来:“啊哟妈啊!”
五千甲兵那边没设什么岗哨,杜版国主宅子里,却就不是这样的。毕竟是统治阶层,尽管杜版对于这些大明的军兵来说,觉得也就是个大点的镇子,但人家也是自号国主,还是两国主齐治呢,不管是防着另外那个国主,还是防着下面的民众造反都好,国主的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