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眉心的那一刻,她就心灰意冷了,只是内心深处,隐藏着那么一丝侥幸,就是那份对也许的期待,让她一次次甘之如饴地心软。所以,当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即使她不承认,也是原谅了他的。
她起身绕过他,失了魂般走向院内那颗老槐树,伸出手触摸那树身的纹路,却好似铁烙般烫手,她疼的落了泪!转过头便是对着那长廊上那人的一个嘶吼,
“慕君!你真没心没肺!”
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声嘶力竭般的,仿佛喊出了一个将死之人的绝望。
他踏在地面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离她两步远时,声音戛然而止。
那一刻,只闻风声吹过槐树,片片芳菲尽落。过了好一会,他的声音才伴着风声缓缓传来。
“对不起!”
“呵,我吃我自己赢来的青莲,理所当然!我自己插自己一刀,我自作自受!讲什么对不起,你是抢了我的青莲还是阻了我自残,哪一点轮到你说对不起了,您那么高贵,可别掉了身份!”
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两耳不闻风外事般轻松,装得那么怡然自得地靠在树上吹着晚风。那眼中泪就似那叶上花,情不自禁的落下!
他静静靠在槐树旁,微微抬起头,偷了她那耳边风。
“其实,我之所以用尽一切手段都想得到青莲,是因为我的妹妹。”
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提到妹妹时,他嘴角有那么一抹笑。
她第一次看见他笑,不由得抬了头,看繁花落在他肩头,看他嘴角微动和止不住的笑意!
“花弦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一直和我相依为命。她从小就体弱多病,多年来的奔波,更是愈加摧残了她的身体,近日来她总是吐血,大夫说若是不能找到青莲给她,她就活不出这个冬天了!”
饶是她还是介意他那一句贱女,可她如开闸放水一泻千里的怜悯之情,再也收不回来,甚至有时想起那日比武他眸中的光芒和他鲜红柔软的唇,她会禁不住脸红心跳。她一直未曾猜到,自己竟是喜欢上那个傲娇的弱者了!
她满心都是以怜悯为借口的情意,他的一颦一笑,皆在她眼中成了美景,他的一字一句,皆在她心里留下了了痕迹,所以,他的要求,她都会尽力满足,即使,赴汤蹈火……
“我吃了青莲,药效都融进我血里了,我的心头血,本就是极珍贵的药材!你拿去给她喝,大概,就能看见以后的四季了吧……”
她抽出刀,再一次,刺入自己的心脏,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鲜血染红了他的手……
“季姑娘!”他惊讶地惊呼一声。
“我欠你的青莲,还你了!”她呕出一口血,推开了他伸过来搀扶着的手,一步一踉跄地走过长廊,身影渐渐消失……
“谢谢!”
他回过神抬起头时,长廊末只剩下她浅浅的一抹裙摆。
她在长廊拐角处遇到了姝和医馆的老板娘俞景姝,照例接过她手中的一碗汤药。
“姝姐姐,还要喝多久,我的身子才能痊愈。”
俞景姝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一副畜人无害的样子,嗓音软软的,听起来很舒心。
“就快了!”
说着说着,她眼角就落了泪。
“师兄,你可知,那医馆的老板娘,就是一只吃人的恶魔,她那句就快了,却是把我送向了死亡!”
“花凉。”
仓胥温柔地像个孩子,轻轻把她抱在怀里,静静地坐着……其实他是贪婪的吧,想用一个拥抱,抱起深埋低谷的她,他以为这样,就能走进她的心里。
她依旧蜷缩着,顾自找寻着安全感,再没有一个拥抱,能让她觉得可以依靠……
“她给我喝的东西,分明比我的血还毒三分,等我发现的时候,我的整个小腿,已经溃烂了!”
仓胥闻言,只觉心口阵阵绞痛,手上拥着她的力道紧了些,早知如此,那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下山,哪怕是把她绑在山上,也比受这苦来的好些。
生死不过一瞬间,爱恨不过一息间。
如果之前,她还期待着如果,那么后来,她已绝望着绝望……
身体上的腐烂愈加严重了,腐肉从小腿沿着小腹直上,总有一天,会腐烂到脸上。那么那一天,该怎么见他……情到深处,心心念念都是他,无论遇到什么,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总是他。她终于深知,自己于他的那种情感,也许,并不再单单只是怜悯了!但奈何,缘缘相浅,念念无妄……
她听了俞景姝的说辞。
“我下毒害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他。我需要,一个恶毒残忍的你,把我衬托到善良温柔的样子。”
“值得么!”她看着俞景姝算计精明的一双眸,只觉得累。其实她们俩很像,她从俞景姝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为了一个慕君,做尽生平所有尝试。只不过,她累了!
小腿处的腐肉一阵阵抽疼,她苍白着一张脸从俞景姝身边走过,
“我确实还喜欢他,但我喜欢得够累了,你不害我,我也想退了!”
俞景姝笑的癫狂肆意,“你退与不退,我都要拉你垫脚,因为,我想爬的更高!”
“呵,更高,摔下来,也更痛!”
“等着瞧!”
懒得计较身后人咬牙切齿般的挑衅,此时,她只想回到山上,在师傅门前跪个小半月,她想听师傅再骂她一句,想看师兄再瞪她一眼……真的是,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