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燎原,热浪滔天,浓烟滚滚。
茂密繁稠的树木草植,眨眼间便成为吞噬人生命的汹涌烈火,浩浩荡荡的十万天水军钢铁洪流,在突然降临的大火中惨叫连连,哭嚎震天,咒骂不绝。
李兴邦看着熊熊燃烧的漫天大火,心中说不出的苦涩。那个印象里从来不会行险招奇兵的定远军元帅,居然放弃坚守的天险城池,深入五里外丛林中设伏,摆下火攻大阵等着天水军往里跳。
可悲的是,自己居然对此毫无所觉,上一刻还洋洋得意于夜袭南兴关、夺取谷州的奇兵之计,却不料在敌人眼里,那不过是一个蹩脚的笑料而已。
李兴邦想不明白自己这位宿敌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以往的战斗风格,而且还改变得如此彻底,如此成功?
这确实是一个必定要经过血与火洗礼的黑夜,不巧的是,突袭与被袭的身份被巧妙翻转,自己却成了刀俎下的鱼肉。
李兴邦听着将士们凄切悲苦的呻吟,脑海中出现短暂的空白,不过,作为一军之主,他很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挥剑砍翻了几个被瞬间的恐惧折磨得近乎癫狂的兵丁,李兴邦目光如同漆黑夜空中划过的闪电,所有被凝视的将士忽然感到心中得到莫大的安定。这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战阵冲杀中磨砺出来的威严,即便是最黑暗的夜色,也无法将其掩盖。
“所有将士,听我号令,向前方突围,弓箭手掩护,冲啊!”
李兴邦长剑一挥,策马当先,向左前方冲刺而去,所有将士在各级将领的快速而整齐的命令中,向着元帅指定的方向,发起猛烈的突围。
混乱的场面得到遏制,生死一线间,每人都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迎着灼烈的火焰飞和蝗般的流矢,急速向前冲刺。
超乎寻常的战场触觉和无比丰富的作战经验,即使在没有任何咨询可以参考的险恶环境下,李兴邦依然准确地判断出敌军的指挥中枢所在。
集中所有力量,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也许还能赢得一线生机,否则,等待自己的结局必然是全军覆没!这是多次历经恶战而得出的宝贵经验,李兴邦深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背火一战,为了生存,远比为了虚无缥缈的荣誉而战更能激发人的斗志。
虽然短短时间内葬身火海箭雨的将士不下三万之众,但人数远胜敌军的天水军,依旧有着翻盘的机会。
可是,将方圆数里彻底化为滔天火海的定远军,哪里会放任他们的敌人轻易攻到面前?
冲出火海的天水军战士等来的并非是想象中的敌军阵列,战争的残酷和无情让他们再一次深深体会,因为在火海的尽头,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无穷无尽的陷阱。
弩箭、毒烟、绊马索、沸油、滚石、檑木、插满如枪矛锋利尖木的深坑等等利用夜色和地形布下的种种巧妙而歹毒的机关陷阱,随时随地都在收割着鲜活的生命,整个林海间恍然演变成了一场场修罗地狱般惨烈可怖的战争场景。
堆尸如山,血流成渠,残肢乱飞,人头四溅,脏器横陈...
陈文礼看着远处烈烈火光,听着传入耳边绵绵不绝的喊杀声、流失破空声、人仰马翻声、兵器撞击声、刀枪穿体声等等混杂在一起的杂乱声音,握着定远枪的手上青筋时隐时现,看向一身戎装的祁王,眼神变得更加复杂而坚定。
如果以自己擅长的战术指挥这一场战斗,只怕绝不会达到如此惊人的效果,面对夤夜奔袭的十万敌军,也不会应对得如此从容。
祁王,也唯有祁王,那样天马行空的用兵方略,才能达到如此辉煌的战绩!
忽然,一阵急促的破空声打乱了陈文礼的思绪,谁能想到,李兴邦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敌将的藏身之所,甚至还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如此一来,很多已经布下的陷阱机关就失去了效用。
“快撤,保护祁王殿下!”
陈文礼高喝一声,身如电转,挥舞着亮银色的定远枪,将破空射来的几支流矢击落在地。
“无妨,天水军元帅李兴邦,果然不凡,居然这么快就判定了我们的方位,接下来怕是要猛烈进攻了。牟然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怎么会甘心?传令下去,全军交替撤退,将备下的陷阱全都发动,送李兴邦一份大礼!”祁王的目光看着天水军的方向,仿佛已经穿透漆黑的夜色,注视着李兴邦和天水军的一举一动。
“属下无能,让殿下受惊了。”陈文礼躬身谢罪。
“陈元帅奋勇杀敌,何罪之有?就算他知道了我们的所在,也不过是多费些事情罢了。此战,我们必胜!”祁王朗目如星,镇定自若,竟似丝毫不把十万天水军放在眼里。
胸有沟壑万丈,甲兵百万,谈笑间杀敌破虏,这是何等的豪迈!
但陈文礼知道,战场瞬息万变,未到最后一刻,胜负实难预料。祁王心中所承载的压力,如山如岳。
然而,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就算在久经沙场的老将身上,也罕见这种过人的素质,没想到这位祁王殿下居然有着如此的涵养、定力和气魄,实在是令人钦佩莫名。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豪气,陈文礼曾经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是他最为敬重的将帅,被誉为郑国军神的兵马大元帅,也是郑国最精锐的三大王牌军之一镇国军元帅,杨凌!
我大郑,后继有人了!
陈文礼难掩心中的激动,稍一分神,却又见十数支流矢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