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坚强感到全身的血液在那个瞬间突然一下子**了他的眼睛,致使全身剩下的所有部分严重缺血,严重缺氧,以至于两眼冒金花、两耳嗡嗡作响,他几乎无法移动,甚至无法站立,如果不是跄踉着扶着墙壁,如果不是战战兢兢的蹲在地上,如果不是还能看见那个男孩子那双光可鉴人的眼睛,如果不是袁小俐在身后搀住了他,他一定会跪在那个男孩子的脚下,而这所有的一切完全就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
田坚强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会被如此精准、如此惟妙惟肖的被复制在一个满脸稚气、奶声奶气的小男孩身上,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影像会在另一个生命上得到栩栩如生的翻版,那就是一个梦想,一个男人的梦想,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很自私、也很疯狂的梦想,男人和女人的dna、还有血型、家族的特性都会使自己的后代与自己有极大的差异,也许甚至是千奇百怪,可这个小男孩却是完完整整、点点滴滴的继承了田坚强所有的一切,哪怕是那个皱眉头的动作和不耐烦的表情。
田大妈保存着田坚强几乎所有的照片,这个小男孩就是从那些久远的照片其中的一幅里走出来的,圆圆的小脑袋上的稀疏的黄毛、大大的眼睛、蝉翼般扑闪的睫毛、**可破的脸腮、额头上甚至还可以看见一根暗色的血管。看见陌生人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腼腆,还有突然而发的警惕,简直就是画中人的重现。当然还是有些微变化的,那头黄发就比他当年更加稠密,明显是继承了他母亲那头秀发优秀的基因,那个有些嗔怪的反应就是袁小俐的特点,那种独特的神情无人可以比拟。
他不敢相信造物者居然能有这么大的神通,让那个牵着袁小俐的小手坐在南正街石阶上看那些轮船在长江里上上下下的小男孩在三十多年之后活灵活现的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也不敢相信命运之神居然能够把那个当年被袁小俐管得紧紧的小男孩在这么多年以后还能在二十四号楼自己的房门前毫不变形的情景再现。
他不敢相信就是当自己因为那个决定被这里的人撵了出去,成为丧家之犬,峡州、天官牌坊、二十四号楼从此成了伤心之地,甚至有过不再回头的念头的时候,这个小男孩却神秘的出现了。他更不敢相信,就是在自己与这座古香古色的"紫气东来"的牌坊、这座大杂院似的建筑、这些至爱亲朋音讯全无、判若路人的时候,他的灵魂不散、他的精血却依然在这里存在。他的精血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袁小俐的**进行了最完美、最正常不过的结合,诞生出了这个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他就知道什么叫人间正道,什么叫命中注定。
这个小男孩是他的!是他田坚强所留下来的!这个小男孩是属于他田坚强的,袁小俐所说的"我的儿子"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们的儿子"!
三年前的那一次,当他提着那个装满钞票的皮箱、带着那个香港女人的条件、回来和袁小俐做个了断。在此之前,他还最后一次与当时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因为他远道而回而欣喜若狂的袁小俐有过**接触。
三年前的那一次,他最后是被像丧家犬似的被赶走了,可是他的精血留下了,生根开花结果了,他当年播下的那颗种子今天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惟妙惟肖的对视着他。使田坚强呆若木鸡,使他感谢上苍,使他感谢天官牌坊,使他感谢自己的女人,使他感谢这二十四号楼的所有住户,使他对当年自己做出的那个背信弃义的决断痛心疾首、悔恨无比,使他在自己妈妈的默默付出、对袁小俐的忍辱负重、对朋友们的无私奉献面前感到羞愧无比。
如果说在接到那张王大为的大红结婚请帖的时候决定回家来看看的时候,不过就是想借此机会求得家人和朋友的谅解,如果说跪在天官牌坊向这里所有的人低头认罪的时候,不过就是想起了这里才是自己的根本,如果说在和袁小俐鸳梦重温、如胶似漆的时候,不过就是体会到作为一个男人失而复得的珍贵,只有在见到这个小男孩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次回家的意义无论怎么说也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田坚强就像醉酒似的摇摇晃晃的蹲在那个小男孩面前,浑身哆嗦着,小心翼翼的张开了自己的胳膊,想去搂住那个小男孩,可又怕让孩子受惊,就那么张开着,像鹰的翅膀、像滑翔机的机翼、像一个温柔的圆,他说出的话连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声音小的就像是耳语:"你……你……我是……"
"妈妈。"年幼的小圆还是有些害怕了,躲到袁小俐的腿后,怯生生的露出虎头虎脑的头,转动着两个圆圆的眼睛:"这个叔叔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带他到卫生院去看看医生?"
"可不,他是病了,不过已经快好了。"袁小俐把儿子推了过来:"小园,过去,不要怕,他就是你的……爸爸……"
终于得到了袁小俐的亲口承认,田坚强就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将那个酷似自己的小男孩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轻的,就像是搂着一束含苞欲放的**;不敢用力的,就像是搂着一件价值连城的青花瓷;小心的,就像是搂着一个随时都会飞到云端去的小鸟。他终于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了:"儿子,我是你爸爸。"
"你的儿子叫田园。"袁小俐在用手指擦着滚滚而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