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嘴角掀起一丝嗤笑,显得悲戚。手臂软了下去,大刀无力的落在地上,依着惯性划出一道浅痕,又迅速被风沙所掩埋。
“蒋某惭愧,豪迹一生,今日行强盗手段便也罢了,又接连行了偷袭的卑劣手段。可,蒋某不悔,任杀任剐,小兄弟请便!”大汉将脖子一扬,两眼直视火红太阳,敛成了一条缝隙。
冷萧目光从此人足尖移到头顶,此人一身宽袍,袍内轻飘无物,孑然一身。黄沙垢土覆面,也不知几日不曾梳洗。
“你走吧。”
他引颈受戮,却只从冷萧口中得来这平静的三字,纵头抬得再高,眼角依旧挤出两颗硕大滚珠。他蓦然低下头去,长发蓬乱掩面,跪倒在地,磕头求道:“二位公子,蒋某发妻身中剧毒,卧病在床,有郎中曾言,最多只能再活半月。”
“蒋某倾尽家财,拜了九天听,得知这位公子身上有在下所需之物。还请公子务必成全,在下甘愿此生当牛做马,以偿此恩情!”
有人膝下无金,有人视尊严如命。这大汉,当是第二种,却偏生毅然决然跪了下去。
苏容止住脚步,自怀中取出一方纤薄木盒,又从盒中取出一枚米粒大小的丹药。丹药莹白如玉,并不浑圆,却香气四溢,直叫人沉醉。
大汉分明不识此丹,可只是嗅着这香气,便连连叩首:“多谢公子成全!”
苏容手中紧了紧,旋即,又松得如同两瓣枯萎凋零的花瓣,将丹药重新放回木盒之中,抛给了大汉。
“此丹名为百清珠,可解百毒,寻常之毒不在话下。”
大汉慌忙接过,如获至宝。立刻磕头如捣蒜,硬是在这粗软沙地里将额头碰撞得血肉模糊才甘心,口中说道:“公子仁心,在下羞愧!待发妻病愈之时,再来报效公子恩情!”
他立刻起身离去,奔走如蹦跳,看来是一息也不愿耽搁。
冷萧只说道:“倘若你一早将此丹药交给他,便可免去这一番周折了。”
苏容摇头道:“万事皆有定,当生之事自当生,免不去的。”他眼帘低垂,有怅然之意。
许久,才稍显冷淡的说道:“冷公子想必也是求药而来?”
“正是。”
“毒药解药?”
“解药。”
他面上显出几分笑意,落在云端,伴云而舞。轻声说着:“我本不愿这般狼狈的去见他。”
冷萧道:“苏公子可先行沐浴,不急于一时。”
他只摇头:“一样的。”
终究,苏容还是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纵是再寻常不过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出尘。
冷萧与仇雁笙一左一右如同护法一般,将他护在了中间,彼此相隔不足半臂。可给人感觉,却如同天涯与海角般遥远。或许有些人生来孤独,而两个孤独之人,便因此有了几句话语可相互诉说。
冷萧大袖一挥,有云雾自双脚而生,将仇雁笙与苏容一并托起,向洗心潭而去。黄沙涌动如江河淘淘,直上九万里云天,遮天蔽日。
苏容一介凡人,高立于云端,依旧是那般脚踏实地的平静。直数个时辰之后,他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轻声道:“到了。”
是的,到了。
清涟翠叶漾青莲,千叠百转莲上仙。洗心潭,叶上居,居中人,人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