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冲进岩洞里,龙云儿立刻知道,司徒书为何抢着进来。这个岩洞里,有生命的气息,还有活人在里头,这点实在重要,此时此刻,自己非常需要看到一些活人,无论是兽人或是活人,都无所谓。
岩洞比外面看起来要深,而且还弯弯曲曲,是花了不少力气特别开凿,用来藏匿某些事物,龙云儿冲入,闪过那些悬挂起来的滴血鲜肉,进入五六米后后,便看到里头有个人影,体味很重,赫然是一个兽人。
看到兽人身影,龙云儿吃了一惊,暗运金刚身护体,但这兽人已被先通过的司徒书一脚踹倒,龙云儿到来时,第一个感觉到的,就是这兽人好矮、好瘦。
最初,她以为这是由于兽人坐倒在地上,看起来矮半截的关系,但很快就知道不对。
黯淡微光中,可以看见,这是一个飙狼族的狼人,但脖子、双手双脚,都套着钢环,连着链子,被锁在土壁上,只能在有限距离,做着有限的动作,周边都是屎尿臭味,已不知道在这里锁了多久,数月?一年?两年?
狼人与外头那些战兵,有着显著不同,非常瘦弱,如果那些战兵的四肢,粗得像树干,那这个狼人的肢体,比人类还细,形同树枝,毛色黯淡,全身满布伤痕,有新、有旧,有的正在淌血,哪有半点狼的威武样?完全就是一只长年受虐的狗!
在全身的大伤口中,龙云儿注意到,他双腕、双踝处的伤痕,尤其新旧交错,频频切筋断肉,削减力量;喉咙也被割伤,阻止叫喊;偶然张口,里头没有半颗牙,而眼睛……被挖掉眼珠的双目,只剩下两个深深的窟窿。
除了这些,龙云儿更发现,虽然这狼人毛色无光,身形枯瘦无力的模样,像是一只垂死的老狗,但他其实非常年轻,应该是个狼人青年或少年,相当人类十三四岁的年纪。
这么年轻的一个狼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他也曾是飙狼战兵吗?外头那些飙狼战兵,好像没看到这么年轻的?他是来攻打村庄,被村民俘虏,而后被监禁服劳役的吗?
但,即使这样……即使这样……他的遭遇是不是也太……
龙云儿脑里乱糟糟的,一阵阵莫名的恐惧,自心底涌出,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这恐惧……与面对强敌、遭遇生死险难时,微带兴奋的感觉不同,是那种彻头彻尾,令自己想要疯狂尖叫的惧怕。
眼前没有杀伤力的狼人,在龙云儿眼中,仿佛化身最恐怖的妖魔,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怕,却双脚发软,一下跪倒在地上。
跟着,她听到脚步声,看见司徒书的身影,看见自己刚才那些疑问的最终答案。
“龙姊……”
司徒书的声音干涩,却听得出正在抑制情绪,那略带哽咽的嗓音,仿佛随时都会哭出声来。
她并不是独自走出来的,在她手上、怀里,分别牵着、抱着一个狼人,或者,狼孩子……约莫人类七岁、八岁年纪,两个的手脚筋都已经挑断,鲜血垂流,有一个的左眼被挖出,剩余的那只眼睛,看人的眼神满是惊恐,更带着仇恨。
“里面……里面还有几只,都是这个岁数,有男有女,女的都有被……的痕迹……”
司徒书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不畅,仿佛要用尽气力,才能把这些话下去。
“有一个已经被剖半、断开,缺的那一大块,那个刀痕,就是……应该就是……”
司徒书心情激动,半天也没把话完,但龙云儿知道,她要的话,就是“切给我们用的那一块”,村民们似乎因为礼遇客人,没有拿成年兽人的肉出来,而是活宰了最嫩、最优质的狼,割肉来献。
话没清楚,却已经有人听了明白,跟着冲进来的封刀盟好手与别派武者,有几个立刻调转头冲出去,经过岩洞口那一段满挂肉条、肉块时,忍受不住,跪地大吐。
先前那个被炼在在墙上,双目失明的兽人少年,像听不到身边纷扰,摇摇晃晃地又站起来。
在他的身前,有一张三脚桌子,桌上横放着带血的肉,他慢吞吞地举手拿刀,分切着骨与肉,伛偻身体,动作虽慢,却很熟练,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次,不知道……已经被炼在这里,反覆做这些工作多少年了,从惊恐、崩溃,到麻木,最后成了如今的行尸走肉……
桌上摆放的肉,估计就是切好后,放到外头腌制、悬挂的,早先那个冲出去的屠夫,应该就是在这桌旁一起干活,可能没事还往这狼族奴隶身上补个一两刀,确认削弱的。
至于桌上肉的来源,没有人想问,但也每个人都清楚……
忽然,司徒书牵在手里,那个满身是伤的狼孩子,像是从众人挤站的缝隙,看见了什么,发出一声悲痛的呜嚎,如同断肠,闻者变色。
人们不自觉地朝外看去,顺着那狼孩的目光,看见一颗斜滚在地的狼头,那是早先被斩杀的一名飙狼战兵,圆瞪的双眼,似有无穷不甘、怨怒,带着生前未了遗憾,朝这边看来。
……看到同族惨死,获救的希望断绝,难怪……这个狼孩子如此悲伤……
这个念头刚生出,就看那个狼孩奋力想挣脱司徒书的手,不停地朝那狼头叫呼着某个音节,声音撕心裂肺。
“喂,他在叫什么?”
“好像……西玛……不明白,只是狼嚎吧?”
“看到同族的尸体,所以伤心吧?”
“那用得着伤心成这样?我们在兽族看见同胞尸体,也不是这反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