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在旁按了按眼角,道:“是了,回来了便好。前几日雅娘回来,还念叨着她大嫂嫂呢。
咱们大郎这几年里甚少欢喜,莫说旁人,便是我这不知疼人的婶娘,瞧着都觉心疼。如今可好了,大郎媳妇可是回了家。
难怪这几日咱们这府里头,日日的喜鹊登枝。”
说到此处孟氏又按了按眼角,笑起来又道:“瞧瞧我,一说起话来就没了边儿。大郎媳妇还伤着,我倒拉着你们说起来没个完。”
太夫人笑了笑,亦是说道:“一路车马劳顿,莫要累着了。快些回去歇着罢,有话咱们明日再说。”
对于装受伤,婠婠没经验的很。闻听此言自是如瞌睡得了枕头,她飞快的一点头,脆生生的应了声“嗳”。
对于婠婠做出的反应,诸人皆是一怔,倒是太夫人淡定的很,笑呵呵的挥了挥手道:“快些回吧。”
凤卿城不紧不慢的与太夫人等人说过了几句话,这才背着婠婠往淇奥斋行去,步子迈的不疾不徐的。
太夫人又有些看不明白了。倘若这两个孩子是路上遇到什么事,致使大郎媳妇受伤,怎么大郎还如此不急不躁的?
太夫人纳闷了片刻也就转回了身去,让凤颂娘和孟氏两个扶着自己回松鹤院。白氏依旧是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凤卿荀跟着走了几步,又停住了。他转回头来看了看依旧怔楞在原地的萧佩兮,而后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丫头奴仆先行离开。
很快的,这地方就只剩了凤卿荀和萧佩兮两个人。
提着灯的小丫头们走了,光源便只剩了不远处悬的那些灯笼。光线暗下了许多。
有风吹过,携来远处习武场畔的韭菜清香。
凤卿荀叹了一声,轻声的开口道:“回吧,莫要叫大嫂嫂看出什么来。”
萧佩兮将视线从凤卿城离去的方向收了回来,微微的垂下眼眸来,道:“佩兮可是又让易之哥哥为难了。”
凤卿荀笑了笑,道:“我有甚为难?”
顿了顿,他又面带犹疑的说道:“大嫂嫂的脾性不比旁个。她若看出了什么,我护不住你。”
萧佩兮抬起眼来,浅浅笑道:“佩兮已然给易之哥哥找了这样大的麻烦,怎么好再烦易之哥哥护着。”
她说的大麻烦是她强求着要嫁与凤卿城的那桩事。她花费了那样多的心思,折腾了好一通,才终于嫁进了定北侯府,却是嫁与了凤卿荀。
凤卿荀闻言抿了抿唇,似是想要说些什么,那话在喉间滚了几滚终是默默的咽了回去。
她以为是因着她将事情弄成了骑虎难下之势,才造成了这个结果,白白的耽搁了他的姻缘。
可她并不知晓,那时候是他去求了大哥。
这桩婚事,原是他求来的。
他一向以君子之德立身行事,那桩事情他却做的并不君子。
许多年前的楚王府里,灯火阑珊出,池泥风塘间,分明是那般前所未有的窘境,却教他经年难忘。便连回忆中的塘泥,都化作了荷蕊的芬香。
在那件事情之前,他未曾过多的去想什么。那回忆也仅仅是个常常会记起的回忆。
那日,他往前院书房里去寻一册脂批的文集。在门外听得凤卿城在与人说话。他本是要避回的,却因为听到了“萧佩兮”这三个字,一双脚便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在大哥的心中,那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在听到他的脚步声后,便开了窗唤他进去。
大哥说:“不妨什么。”
在大哥口中不妨什么的事情,却是要姚老将军将萧佩兮远嫁出京,简单粗暴的解决那缠身的麻烦。
他立在书架前,脑子很是空白了一瞬。
心,忽然就慌了起来。那是一种从未感受过得慌意。
他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冲口说了什么,他记得的就只是大哥望过来的那双不辨情绪的眼眸。
那之后只过了两日,萧佩兮的八字便送到了他阿娘孟氏的手里。
至今日,他依然不知道,那日他冲口说出的话是应该还是不应该,是对还是错。
他娶了她,固是给了她一个安稳,避免了远嫁可能遇到的苦楚风险。可他娶了她,却是让她日日的望见那个求而不得的人,这岂不就是最大的苦楚。
如今大嫂嫂归家,让她时时的看着他们鹣鲽情深,恩爱逾常,她的心中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若她远嫁,过得也许会不好,可也有一种可能,她会过得很好。
凤卿荀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歉疚和羞惭。什么给她安稳,不过就是想要亲眼看着她能得安稳,想要亲手给她一个安稳,如此他的心才会安稳。
说到底,他是为了他自己的心。
是他做的错了。
凤卿荀立在那里,静静的看了萧佩兮许久。萧佩兮的心亦是纷乱的,她的心思不在眼前,也就一直的轻垂着头,默立不语。
凤卿荀拢在袖间的手握了又握,最终还是决定多劝几句,“这大半年里你时时会做的那些事,以后莫要做了。
也莫要想着此一时彼一时。便是没有大哥相护,这汴京城中也无人敢触大嫂嫂的霉头。更何况大嫂嫂执掌着四门令,其中牵涉的事非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
务必慎言慎行,莫要惹了官家的不喜才好。”
萧佩兮闻言抬起了眼,那一双剪水瞳中满是错愕和慌张。
“易之哥哥”
凤卿荀心中微微的泛起苦意来,面上却是笑的温然,“日夜相处,我自然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