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式榨油机榨的出油,滋味不偌原来的榨油法榨出的香,但在它的简便和产量面前,没有人会介意那微小的滋味之别。
一旦这种榨油机推行开,其益处远不限于百姓们的一方餐桌。
参宴的百官各个都是面带春风的,便是那位花白胡子的老大人也浑然不见尴尬之色,微微笑着与那圆眼文官谈说着推行榨油机之事。唯独一人将一张脸板的好比宫门。
这位大人姓冷名曜,是位御史。他十天里有八天是这副严肃的面容,众人瞧见了也不以为意。
散了宴后,冷御史出得宫门并没有回家,而是如一根柱子般立在宫门前,他身形高瘦却极有着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坚定,一眼望去颇有几分岿然不动之势。
一辆辆马车渐渐自宫门前驶离,冷御史依旧立在那里,连半步都不曾挪动。
门前的侍卫门官不着痕迹的相互递了眼色。御史堵在宫门前还能有什么事情?不是要求见官家谏谁,就是要等谁出来劝谁。
眼下这位才从宫里出来,显然不是要求见官家的。
身为门官守卫,他们的记忆力和眼力都是优于寻常人的,今日来赴宴的有哪位,方才出来的又有哪位,他们眼明心清。此时尚且留在宫中的有三位,云相、定北侯和那位令使大人。
就那三位,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一众侍卫门官的眼睛里蹿起股名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火苗。冷御史等的毫无急色,倒是这些侍卫们心急难耐起来。
夕阳斜下晚风微凉时,侍卫门官们盼涩的眼睛的那三位终于步出了宫门。
瞧着冷御史梗着脖颈迎向定北侯,这些人眼中的火苗越发的旺盛起来。
云相爷是个儒雅人物,无论旁人提的劝言好听还是不好听,他多数都会笑呵呵的应着。觉得对便改正,觉得不对听过也就罢了。即便他被怼急了眼,回怼时也是笑眯眯的,而且那些怼人的话携典带故的,没认真的博览上十几年群书,未必能听出其中的热闹之处。
定北侯可就不一样了。这位侯爷的胸襟气度,是要看人、看时、看心情的。且定北侯怼起人来,所用的一言一词他们都听得懂。
在那许多道暗搓搓的目光注视下,冷御史行到了定北侯面前,相互循了礼仪,这位御史开门见山的道:“侯爷如今的位置高受瞩目,一言一行皆会被百官、被天下士子、武人视为典范。”
凤卿城的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语气态度很是温雅客气,“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妥?”
宫门前的侍卫门官们略略有些紧张。这场热闹能不能看起来,全在冷御史接下来的话了。倘若他能说出个事关大局的不妥之处,那就没什么热闹会发生。若是这位御史又唱些陈词滥调,拿着无关紧要的小事来劝,那一场热闹就跑不了了。
冷御史看了婠婠一眼,又向凤卿城道:“自古男为阳、女为阴,阴阳和合方得万物繁茂,夫妻和合方得家兴人旺。”
凤卿城亦是看了看婠婠,一双桃花眸中似有繁花春盛,“我与我家夫人和睦的很。”
冷御史一滞,似定北侯这等的聪明人,怎么就没听出自己的意思?
凤卿城有没有听懂且不说,宫门前的一众侍卫,包括不远处正要上马车的云相以及那些守在马车前的三府随侍们,是全部听懂了。
这是要说定北侯惧内之事。
那这话就不是说给定北侯一人听的,这是连明大人都劝了进去。
侍卫门官的视线已经不是暗搓搓的了,而是抑制不住的往这边直视过来。
此时的冷御史微微的摇了摇头,将话说的更加直白了些,“夫为妻纲方才不乱纲常。侯爷当一做表率,莫要一再的沦为笑谈才是。”
话说的如此打脸,凤卿城却毫不为意,他笑着反问道:“男儿气概当在天下还是当在内室?”
冷御史又看了婠婠一眼,道:“自是当在天下,只是出的门来,侯爷还是要顾忌一二。”
不待凤卿城说什么,婠婠便先开了口,“冷御史家中的神像可还在?”
冷御史的身体明眼可见的滞住了。
就在众人摸不到头脑时,婠婠又开了口,带着三分的真诚和七分的嗯,不怀好意。
“冷夫人素有雅趣,我却没有。有些物件儿堆在我家库房也是积灰,待会儿我就遣人送到府上,为冷夫人助兴,也算是物尽其用。”
冷御史的脸色顿时红紫一片,难得一见的慌乱起来。他不是记不得婠婠从前是做什么,只是他没想到,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御史,竟被天门监视的如此密切。
连那神像的秘密,她都知道。
冷御史的视线有些躲闪,不敢再去瞧婠婠。他向凤卿城和婠婠拱了拱手,道了声告辞便转身走了,那慌忙心虚的样子与平日大相径庭。便连他府上的马车都带着几分仓皇走脱的狼狈意味儿。
凤卿城好奇起来,“他们府上的神像有何玄机?”
婠婠道:“恒之这样聪明,竟猜不到吗。”
凤卿城摇了摇头。
婠婠笑道:“也难怪。我从不舍得那般对待恒之,便是恒之被太阳晒到、被风吹到,我都心疼的坐卧不安。恒之自然是想不到那神像的玄机。”
说罢了,婠婠瞧了瞧四周。见此地人多,便很有职业道德的拉着凤卿城向自家的马车行去。
夕阳彻底的沉没下去,风里的凉意更重几分。凤卿城舒开手臂,将婠婠裹进了自己的披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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