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星远,塘中田间蛙声一片。
在那映着星辉月色的荷塘边上建着一座别致的青瓦房,房前没有院落仅一排矮篱,一只茅檐栅门,门上悬着一块原木削做的匾额,没有上漆没有削制出形状,意趣天然。匾额上书着两个笔画飘逸的大字,静心。
在荷塘另一边的老柳树下,一名行脚商人正在那里歇脚。他倚在树上,神情悠闲,眼睛轻合,看起来像是在小睡。
若是能离得近些便会发现,这人的眼睛其实开着一条细细的缝儿。从那眼缝中露出的光不在一旁的货担上,也不在那残荷塘影,漫天秋色之中,而是在荷塘对面的几间房子上。
半个时辰前,萧佩兮带着贴身的大丫头觅音走进了其中的一间屋子。不多时,觅音独自走了出来。
月华似水,将这偌大的一片庄子轻笼起来。风凉凉的吹拂,摇动着草木,不断有叶片随落风中。
远处有人提着灯笼匆匆而至,推门迈进了那间屋子。
距离的远些,并不能将那人的样貌看的清晰,但那人身上的披风用料实在是特别,特别即便月色朦胧也能一眼认出。
这行脚商张大了眼睛,再三的确认了那披风上,的确是有一层如月晕,若珠华的微弱柔光。
那是早已失传了染做方法的耀夜锦。
存世的耀夜锦仅就一匹。五年前,汴梁永安当铺货仓进水,整理货仓时发现了那匹锦。意外寻到件宝贝,当铺掌柜自是半刻也不愿意浪费。他让伙计们翻了六十年的账目,这才找到了那匹耀夜锦的票底。
六十年,早成死当。
当铺掌柜当即广发消息,拍售耀夜锦。当时引得无数官贵、富户竞买。最终被凤卿城买下。而他买下了这世仅一匹的耀夜锦后,竟制成了件披风。
白日里买下,晚间就披着它开了一场宴——这就是他将那匹耀夜锦制成披风的理由了。唯有做成衣物才能自然且自如的炫耀,而衣物中同是式样简单的情况下,披风最是节省制作时间。
因着那桩事情,凤卿城那纨绔的名头一举盖过了一众致力于吃喝玩和的小郎君们,奠定了他汴京第一纨绔的地位。
行脚商人,挑起了货担,顺着道路绕过荷塘。走到那几间房前时,他留意了地上的脚印。他的眼神很好,只这么两眼便能确定那脚印的尺寸。
他装作无疑的往那唯一亮着灯烛的房间看了看。恰好,窗纸上映出了一道人影。那人头上的发簪形状很特殊,满汴京也唯有那位才有一支。
行脚商人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放松,连同他的步子也轻快起来。
走远后,行脚商人装作乏累,在一只草垛子旁停下,歇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行脚商人眼中的放松也越来越放大。他笑了笑,从草垛子上起身,离了这片庄子。
在他离开后不久,觅音带着两个小丫头,端着羹汤茶点走回了那间屋子。
定北侯府的田庄位置很好,周边是些别府的田庄,一个连着一个,一片接着一片。待终于走出了那片片相连的田庄,那行脚商人左右查看了一番,然后足尖一点,如雨燕穿林般轻盈疾速,不带一时赘余动作的划过夜风,凌空而去。
他一路的疾奔,终于在汴梁城外的一处小庙前顿住身影。
这是一间土地庙,小的只有一位庙祝。前面一院、一堂接待香客,后面一间一丈见方的小屋子,便是庙祝的住所。
屋子小,里面却已经装了四个人。
一个盘膝坐着的老者,看装扮是那庙祝;一个身着儒衫,神情淡然;一个道姑打扮,垂眸喝茶的女人;一个和尚打扮,举止却明显不是和尚的人。
那和尚打扮的人正低声的说着,他是如何绊住婠婠,如何令婠婠不得不第二日清晨才能返回。
待他说完,儒衫人开口道:“如何?”
儒衫人没有点名也没有转头,甚至连动作都没有改变分毫,但行脚商知道他是在问自己。道了声“成了”后,他便细细的说起细节。
待他说完,儒衫人便将这行脚商人和那一道一僧装扮的人打发了回去。屋子里只剩下他和那老者。
由头到尾老者都没有出声,他耷拉着眼皮,一副不愿说话的样子。
儒衫人知道,老者还是觉得他行为冒进。他何尝不知道这行为冒进,但是眼下他们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拿到四门令,势在必行。
儒衫人闭上眼睛,在头脑中将明日要实施的计划反复的过了几遍。
今日一切顺利,只待明婠婠与凤卿城生隙。届时再继续使计令她“无意”间“知道”些事情,让她与赵子敬彻底翻脸。之后便是偶遇到他。
如何让婠婠不回北地而是与他同行,是这一串计划的重中之重。
儒衫人反复的确认了无所遗漏,喝了一碗安神汤后向那老者道:“卯时唤醒我。”
老者微微的抬了抬眼皮,从喉咙间发出道音节,表示应了。
儒衫人合衣躺下,迅速的放空大脑进入睡眠。明日是关键,他必须要好好的休息。
凉夜里,风从旷野间纵横无碍的吹过,吹到那成片庄园间,便渐渐的被建筑和树木卸去了力道。
定北侯府的庄子里,荷塘边的房屋中。
萧佩兮将账目中所有需要核对的地方都指了出来。桌案上的账本被分成了两摞,一摞是全然没有问题的,另一摞是需要核对询问的。
凤卿荀看了看那分作两摞的账目,又看了看萧佩兮,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