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梅沁去泗州做甚?青二十七狐疑,心中隐隐发慌。
石飞白:“她去查《孤石》的作者,那位都监大人家的小姐。”
《孤石》的故事,那对愤而投江的父女……解语轩《新闻》借以取得对《武林快报》之初捷的大宋闺中绣品拍卖会!
梅沁去查《孤石》?她为什么怀疑?她在怀疑什么?
青二十七呆住,犹如掉进冰窟窿。
她从来不曾质疑过这幅绣品、这个故事的真实性;那只是因为,那是毕再遇告诉她的,是暮成雪告诉她的!
她相信他们,固而从未怀疑!
她为那对父女而唏嘘,她并不以为那是利用!
冷意袭来,青二十七禁不住浑身发抖。
“这个故事,未免来得太巧,太完满了吧!”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嘲笑她的后知后觉。
然而,它真的是假的吗?
他和她,真的卑鄙至此,连她也一并瞒过?
如果真如此,她又算什么?
石飞白瞧着青二十七,眨了眨眼,似乎想要印证什么:
“这事很大吧?不比你正在查的事小吧?所以呢,小暮说了,你自己选择啊,看要管哪一摊的事,都随你。”
石飞白带来暮成雪的话,说,让她选择。
是的,暮成雪说“都随她”。
然而暮成雪分明笃定了青二十七的选择,因为青二十七没有选择。
青二十七惨烈地笑了起来,她的弱点被暮成雪稳稳拿住,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比暮成雪更了解她又下得了手。
她死在暮成雪手上,亦无怨无悔了!
青二十七摇摇头,笑着退后。一步、两步……然后发足狂奔。
她只能走,只能把绍兴府,把好容易重塑起来的那个“自己”远远抛于脑后……
她到底是谁?她的前路又在哪里?她不知道……
她真的想知道?
…………
数日后的开禧二年六月十日,青二十七策马走在去往宋金两军交战前线的路上。
她很喜欢在路上的感觉,因为目的地确定,你所要做的事,就是不断地奔向它、奔向它、奔向它。
不用考虑,不用选择。
于是就有许多的时间用来思考。
楚乐一总是说青二十七想太多,他说人类一思考,佛祖就发笑,所以佛祖一定很希望拉青二十七入伙,这样他就可以笑口常开、一笑解千愁。
是这样的么?
也许。
想的确是件徒劳的事吧,想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想,只能令自己束足不前。
青二十七不愿自己束足不前。可她不得不想。
开禧二年六月,金宋两国交战于六合。
你来我走,你走我来,百里之内,但见兵戎,无有人烟。
青二十七单身一骑,行走于布满焦草断箭、血痕尸首的战地路上。
她为什么要来?她回去临安质问暮成雪不就好了么?
一路上,青二十七无数次问自己。
是因为她想见毕再遇,还是因为她怕见暮成雪?
青二十七说不清。
也许,两者皆而有之。
站在一处明显刚刚战斗完不太久的空地前,青二十七看看天空,乌鸦哇哇地盘旋,不时地俯冲下来,落在还未来得及收拾走的尸体中啄食。
人生一世,无论卑微尊贵,一死又如何?在乌鸦眼中,都是今天的午餐而已。
她叹了一口气,摸摸包袱中那管装信的竹筒。
石飞白问她怎么就不怕陆听寒和别人跑了。
她怕么?有一点。
她想起陆游与唐婉,想起南承裕与赵蓓,想起柳毅然与沈醉吟。
在别人的故事里,她体会到一些爱情的意味。
她很清楚,如果她与陆听寒在一起,他们会很开心地白头偕老。
这不是因为她被陆听寒感动,而是因为每当想要逃离的时刻,她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他,是他定然会给她的安稳与安心。
她只是需要时间。他们需要时间。
她需要再想一想。
乌鸦的怪叫把青二十七从杂乱的思絮中抓回来,有人来了。
是金兵。
他们赶走乌鸦、收拾尸体,一个个垂头丧气。
这么说,宋军胜了?
有个金兵忽然嚎啕大哭,凄厉的声音直冲云宵。
从他的哭喊中,青二十七知道他是在哭自己死了的亲弟弟。战争本自残酷,金军宋军,何曾有异?
他的哭感染了旁人,顿时哭声此起彼伏,不是在哭兄弟,就是在哭叔伯。
有位领头的军校见止不住手下人情绪崩溃,拿起鞭子就往他们身上抽。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哭得就更起劲了。
终于,那军校也蹲下来,大哭道:“你们以为我不难过?我不伤心?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们怎么就么这倒霉,做了排头兵!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遇见了毕再遇!”
毕再遇?
青二十七心中一喜,又是一紧。
她当然知道,在战场上的他,是最有魅力的他。
但一上战场就只知搏命的他,又叫人那样担心。
六合之战始于前日,宋军斥候来报,金军兵趋六合,威胁扬州。
六合有“京畿屏障”之称,向为兵家要地。
此前毕再遇自泗州退守楚州已有一些时日。知得金军前来,主动请战迎击。
他此时的顶头上司是丘崇,丘崇自坐镇扬州,严防死守,自然最怕扬州出事,毕再遇以“战神”为号,他要出头救扬州,对丘崇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