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石用手指醮口唾沫,在桌上写了两个字:“救命!”然后双手呈反八字,托着下巴,纹丝不动地看着东方雪,嘴巴向两边翘起,成半圆形。
东方雪“哼”了声,站起身,甩了下袖子道:“真讨厌!”说完,背过手去,像阵风似的飘到楼下,后脑勺上扎成马尾状的青丝左右摇晃。
东方雪身形消失了有半盏茶工夫,谢小石站起身来,走到楼下曲尺形柜台前,对站在柜台内,身着灰布长衫的账房先生道:“掌柜的,把账记在我名下,以后还!”
账房先生右手拨拉了几下米黄油光发亮的梨花木算盘,低着头道:“大人,本店小本经营——”
谢小石敲了敲桌子,道:“三天内准还!要不然,你去于谦于大人府上去告我!”
账房先生双手连连摇摆道:“不敢!不敢!”便提笔在账簿上写下几行字,“某年月日,锦衣卫都指挥使谢某大人,欠纹银四十两”字样。
谢小石伸出大拇指,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在红色朱泥印泥上按了下,便把手印按在欠债字样的后面,便转身出了酒楼。
账房先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漫天星斗,从西边飘来成片的乌云,染的西边的半个天空,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刮起阵阵旋风,吹起地面上纸片、树叶,打着旋的飞舞。
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西街上的店铺,几乎每家都挂着西瓜大小,像糖葫芦串样被串起来的红色灯笼,照的大街如同白昼,店铺的名字,红光闪闪。
此起彼伏的灯笼,照的大街如同白昼,大半的店家店门大开,店内燃起油灯,明晃晃。
路上的行人像游鱼似的,三三两两,顺街而过。几顿饭的工夫之后,路上只剩零星几个人在走,待他们也消失后,大街显得空空荡荡,悄无声息。
东城门黑咕隆洞,寂静无声,仿佛在荒郊野外。
在广场中心的木柱子上,分左右各挂了盏西瓜大小的红灯笼。木柱近二人高的地方,钉了个指头粗细的铁钉,凸出截,灯笼就挂在上面,被风吹得直往上摆,灯光忽明忽暗,照着十步远近的地方。
在昏黄的灯光下,仰面躺着具尸体,两眼瞪的铜铃大小,面色淡褐。
谢小石看了眼,举得头皮发炸,打了个冷颤。
东方雪站在柳随风左侧道:“柳公子,你这又何苦?不如回去休息吧!”
柳金燕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啊,二哥!”两人眉毛向下耷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柳随风。
谢小石捏了捏喉咙,“咳咳”了两声,抬起手道:“那个——”东方雪眉毛闪电般竖起来,瞪圆了杏仁眼道:“闭嘴!”
谢小石脖子伸了两伸,咽了两口唾沫,退到十步远的地方,蹲了下来。此时,他已经将帽子摆正,衣服也穿了起来,帽子后垂下的两根二指来宽的黑布条,在脑后飘来飘去。
柳随风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约过了两盏茶工夫,他“哼”了声,眼角的余光瞥了瞥木台上的尸体,低着头,不再说话。
众明兵和锦衣卫,伸着懒腰,腆着肚子,从酒馆内三三两两走了出来。他们走到谢小石身边,围成了圈,问:“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小石脑袋胀了三下,眼睛直勾勾看着地面,半晌不言语。
众明兵和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挠了挠头,四下散开,又把木台围成圈,人挨着人,背倚着木台的木板壁,蹲下来,双手抱膝,头枕在膝盖上,打起盹来。木枪斜搭在木台上,刀则放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
更夫边敲着锣,边叫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待他走过之后,大半的灯光已经熄灭,乌云遮住了大半个天空,大地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
西边街市的屋顶上,出现三条黑影,身着黑色紧身衣,头上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其中二人腰如杨柳,眼似秋水,另一人则弯着腰,龙虾似的,两只绿豆眼乌溜溜转来转去。
他们像弹丸似的在屋顶跳来跳去,落地时如四两棉花,悄无声息。眨眼工夫,他们就跳到离广场最近的酒楼屋顶上,伏在上面,声息皆无。
他们的身影,同黑夜溶为一体,没人看见他们的身形。
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广场中心的木台。
中间的黑衣人目光在木台前后扫来扫去,银勾似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最后,她目光落在蹲在地上的谢小石身上,他离木台有二十几步远,低着头,用手指在地板上划了划去。
黑衣人呆呆看着谢小石,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两只眼睛发出蓝宝石样的光芒。
“扑”,她身边的黑衣人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尊者,那个坐在凳子上的家伙最难办!其它都好说!”声音如夜莺出谷般清脆。说完,她用手指了指柳随风。
中间的黑衣人,手托着腮帮子,目光利箭似的射向柳随风,然后点了点头,道:“那个人我来应付。”随后又对左边绿豆眼的黑衣人道:“马掌柜,你背着三叔的尸首跑向城门。”
马掌柜点头道:“遵命!”
随后尊者的目光又落到谢小石身上,沉默下来。
她右手边的黑衣人,两只丹凤眼闪闪发亮,拍着胸口,头朝谢小石的方向扭了下道:“那个人我来对付!他好办!呵呵!”发出串银铃般的声音。
尊者点了点头,道:“小翠,要及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