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龙舟那日发生了诸多事情,得见天颜自然是值得一说的,自己下注的龙舟队伍赢了也是蛮值得骄傲的,然而这些在平日里看起来不得了的大事,如今都不那么重要了。
这都是因为一个女孩。
一个本身就被人议论了三年,不信者有之、崇拜者有之、好奇者有之、不屑者有之,然而但凡想要显得消息灵通便无法绕开的人——锦州府林相师。
只是一夜之间,曾经缠绕在她身上的质疑声便消失了。
没听到陛下都认可她,尊她为国师了吗?没看到那么多高官显贵都在场,却无人提出质疑吗?那些大人物都说了她是国师,那么她就是货真价实的预言者!
不用再去费心争论,如今,人们更加津津乐道的是她的那些流传于民间的预言往事,她在陛下面前的沉稳应对,还有她和玉公子一起落水的故事。传言越来越夸张,说书人精神振奋,听书人极为满足,这堪称少有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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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n xia zhi jiao,乍暖还寒,昨日还艳阳高照,今日已和煦微凉。木质窗户支棱着,丝丝微风吹拂进来,阳光看起来颇为暖和,从上俯瞰,街上人们来来往往,混着丝缕深绿,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一鸣惊人,如今整个京城都在议论,我这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人在和我称赞您,不愧是相师大人……哦,不对,如今该称您为国师了。”
甫一开口,便是奉承,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那锦州府而来的李准。
也不知究竟对林碗的性格有什么误会,自从归顺林碗以来,他就一脚踏上了拍马屁之路,哪怕她没有任何反应,他依然不为所动,持之以恒到了让人感动的地步。
万罗眉头动了动,忍耐地把仰头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楼是风雅的楼,茶是风雅的茶,但只要有这人在,一切便都俗气得不可救药了起来,这着实是一种天赋。
林菀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点头道:“辛苦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等于她在各位巨佬面前都备了案,那么她这几年做的事情就会如同浅溪里的石子一般清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览无余。
经营着京城古云阁的李准自然首当其冲,被各方试探。
“哪里哪里,怎么担得上辛苦。”李准搓着手急声道,心里却并不如表面那般急切,反而有一丝喜悦。
能有个听得懂话的老板在,当真是件极幸福的事情。
说来,初时他以为自己这个主子残暴冷酷心机极深,十分难伺候,可这几年接触下来,印象还是那个印象,但也发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说她很奇怪,明明性情寡淡,却会对像他这样的人毫无必要的礼貌。
比如说她虽然不好糊弄,却极好相处,只要做到了她要求的事情,她便对你搞什么都毫不关心。
不过仔细想想,她不奇怪的话,又怎会收他为下属呢?
当时贫困潦倒,妻儿凄惨,实在绝望至极,以至拦路打劫,彼时他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光明大道可走。
机缘这种事当真难以参破。
“你今日唤我过来,是因为之前拜托你的事情有结果了吗?”林菀不知他心下感慨,没再继续客套,直接地问道。
这位主子可真不容人沉浸于感伤之中啊。
李准笑了起来,拿出准备好的册子递给她:“这是近三年里投标过皇商的南方商家。”
林碗伸出小小的手,翻开册子,万罗等人也一起凑过来看,看完就皱起了眉头。
“这么多啊。”黄韶叹道,看得头疼。
李准苦笑。
短短时间里搞到这么全的消息,竟然还要吃人埋怨。
不过这些才华横溢的术士们皆是如此,一心修行,不沾庶务,评论起来自然无所畏惧。
林菀没有说话,只是凝神看着这个册子。尽管李准已经尽可能地标出了他认为的能够和谢阁老搭上关系的家族,但对于没有调查手段和资金的他们来说颇为无力。
她列出了几项条件:资产量中等以上的;即使连续几年倾家荡产地支援京城这边依然无掣肘的家族企业;在京城里近几年设立了支店的。
将范围缩小再缩小,依旧还有十余家再列。
她微叹一声,放下笔。
李准心里一紧,窥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是小的办事不利……”
林菀摆手阻止,淡声道:“你做得很好了,是我要求太过。”
李准却并未高兴。
一直以来,她提出的要求又有哪个不是强人所难的呢?她理所当然地提出,他咬着牙完成,每次汇报完结果,看到她淡淡地点头,毫不意外的模样道声辛苦,他便觉得极为高兴,高兴到忍不住说一堆狗屁不通的马屁,看她木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更是极大的乐趣。
如今她却说是她的要求过了。
他对自己很失望。
他咬了咬牙,虽然还不确定,但还是拿出了另一项报告。
“其实我进京城以来,一直在调查工部。”
众人看着他,虽有些意外,但都明白原因。他们不明白的是……
“你怎么能查工部的?”文安代表人民群众提出了朴素的疑问。
工部做项目,来钱又快又好,是谢阁老捞金的一大来源。他甚至把自家宝贝儿子扔到那里去守卫大本营,又怎会让一个区区小商人打探出什么消息呢?
林菀知道他总是有的放矢的,闻言挑了下眉,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