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里又来了人时,又是十余日后。来者浩浩荡荡,马车望不见头,术士们纷纷从木屋中走出,望着打破宁静、上下马车搞得鸡飞狗跳的一行人,不由撇了撇嘴。
这群官老爷,还真当是来享受的么?人人都带了侍从,大包小包宛如搬家,瞧瞧那马车印子!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林菀在屋中听到了动静,便掀开被子,下床要往门口去看看。
坐在她床上修炼的黄韶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眼中还有未收敛的精光,阻止道:“阿碗,你还病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过去呢?”
她最近得到了秦昭然的指点,他话不多,却直指要害,黄韶受益匪浅,进步极大。
林菀摇摇头,掩唇咳了两声,脚步未停:“无妨。”
她自己清楚,既然这病是世界强加给她的,那就只有恶化的份,绝不会变好。她自从那日用预言搅混了水,给了苏无和路子康代表的西南方立场一个光明正大地和宗星宇对峙的理由以后,便一直躲在屋中,不想不寻常的机会。
如今谢瑾来了,她当然也要扮作无事才对。
更何况她也有事情需要亲眼确认一下。
黄韶无奈,别看阿碗沉默寡言,她平时是极好说话的,可她这样固执时,那是十匹马也扯不回来的。
她到底也是爱看热闹的,跟着她走出门去,口中笑道:“也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热……”
话音未落,她话语顿住,眼睁睁看着林碗开门就撞到了一片黑影上。
林碗脑袋磕到了硬物,退后两步,整个人眼冒金星摇摇欲坠。
——莫非这也是世界在害她?
林菀摁着额头使劲甩了甩头,对于进门的人生出了些不该有的怨念。
“……你没事吧?”那人亦颇为惊讶,伸手扶住了她。
听到这把清润悦耳的嗓音,她心中一分怨念转为了十分。
仔细想来,和这个人见面,十有**要倒霉。
远的不提,单说上次见面她就落了水……虽说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年轻人眉眼矜贵,笑若春风,举止风雅似蕴藉无边风月,即使待人温柔,依旧能感到高坐殿堂的金尊玉贵,叫人只敢远远旁观,不敢过于亲昵——不是谢瑾又是谁呢?
“给我看看。”他蹲下来,伸手拂开她的头发,仔细看她额头,“有些红了,似乎无大碍……”
林碗啪地把他的手打了下来,谢瑾愣了愣,黄韶已经笑盈盈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拉开林碗,转开他的注意力:“见过谢大人,多日未见啦,您怎会在此?”
他瞥了眼自己的手,见林碗根本没看他,便笑着转向黄韶,答道:“我们刚抵达此地,想过来打声招呼。”
“秦先生白日里不在这边。”黄韶歪头道,粉雕玉彻,灵动可爱,扎得两个小揪揪在脑后晃荡。
“我晓得。”谢瑾忍不住笑道,“已经和诸位宗师打过招呼了,只是他们在讨论事情,我一介外人不方便旁听,故而专程来见你们了。”
“那谢大人也见过沈师兄、柳师兄他们了?”黄韶鼓了鼓嘴。
谢瑾有趣地看着她,温和地笑道:“自然是先来见你们了。”
这话看起来寻常,可林碗和黄韶却互视了一眼,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本来术士们就因为官府过于强势而有反抗心理,在林碗那番预言的推波助澜下,更加强了警戒。
恐怕谢瑾现在不能轻易和京城术士那边接触。
谢瑾看着她们的互动,神情不变,只是眼中更加深了笑意。
“屋中似有药味……你们中有人病了么?”他环视了一圈屋子问道。
“我们两个人一起得了风寒,倒也不严重,只是秦先生看得紧,我们也不敢怠慢。”黄韶吐了吐舌头,苦着脸说道。
这是她和林碗早就商量好的。
“既然如此,你们还不好好在屋里待着,又想出去做什么呢?”谢瑾虽还微笑着,黑眸却颇为严厉,看着她们时便带有说不出的压迫力。
“唔……”黄韶缩起脖子。
林碗道:“我们已被关在屋里数日,早就烦闷了,今日难得有动静,若不出去看看透一口气,反不利于养病。”
莫非谢瑾特意来此,就是为了来阻止她们出去?
那她偏要去看一看了。
“不过是车马人,皆是你见惯了的,这又算得上什么热闹呢。”谢瑾摇摇头,好笑道。
“总比待在屋内要好。”
“这样……”
本以为他不会轻易退却,熟料他却露出笑容,清澈的眸中似是闪过满足,而后朝她伸出手去,微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林菀一怔,目光在他的手和脸上来回,透露出些许困惑。
“你还去不去了?”谢瑾似是没有察觉到,笑吟吟地道,“再不出去,我便要走了,到时候我在门口放两个侍卫看着,你就休想出去了。”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这个温和矜贵、叫人如沐春风的少年才会显现出奸相爱子、红袍官员应有的腹黑来。
***
林碗被谢瑾牵着慢慢走,目光在那些马车间扫过,看到人们在不停地把东西从马车上卸货。果然……在人这么多的情况下,那些东西不会跟着他们直接过来。是另有别的车马运送么?
可附近又有哪里能藏东西?
这些马车又为何如此之沉……光是此行必需品,真的需要这么多么?
“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了么?”谢瑾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