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
世上的事情都很难讲。
比如说,谁也不会想到出身名门、一身正气的天才会是个心机深沉的少年,再比如没有人知道温婉娴静、爱护师门的少女会是个披着人皮的大反派。
对方的修为比她高,地位比她好,她现在偏偏又是师门的罪人、正道追责的对象,此时就算魏徵“一时失手”把她杀了,她也没处说理去——不管嘴上说的再怎么好听,修炼者的世界都是个追随强者、弱肉强食的世界。
然而林菀似是没感觉到直刺肌肤的杀气,微微一笑道:“你专门候着我醒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情,对吗?只要确认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你就要把我杀掉——为此,你既要给我定下罪状以掩人耳目地和我独处,又不能真的让我死去。毕竟,鹤武门绝对不希望我这等小女子让大家的视线从’魔教’身上移开,更何况还有临川宗和宝象门在一旁虎视眈眈。”
以她在卿玲宗的人望和地位,连一个看门、守护的外门弟子都没有,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恐怕夏雨夏生不在此处,都是因为她的缘故而被监视了起来——事情如此符合魏徵的期望,说他没有从中插手才是怪事。
魏徵眼神莫测地看着她,忽而一笑,那凌人的气势便如雪一般消解了。
“改变主意了?”林菀挑起眉毛,略带讥诮地道。
“师姐既什么都知道,却能如此泰然,也不忌讳告诉我实话,那必然是有能够说服我的理由的。”魏徵拂了拂袖口,施施然拱手说道,“敢情赐教。”
林菀失笑。
确实是个聪明人。
“你问我从何处得知……”林菀摇首,“抱歉,让你失望了,我身后没有任何大人物,这些都只是我猜出来的。”
“哦……”魏徵笑了笑,停了片刻,慢慢道,“那一定很好猜。”
订正,此人既聪明又多疑。
林菀感觉身体依旧不舒服,灵力与血气在经脉处四处翻搅,她缓了一会儿,淡淡说道:“你领着鹤武门弟子来到卿玲宗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所谓’魔教’的称呼晚于它本身成立的时间。本来也不会有哪个修真门派会以’魔’字起名,由此已经可以断定,当年魔教——或者说是碧剑宗——被三大门派、千百正道围攻,都是有缘由的。”
魏徵不置可否:“邪君以灵为食,为害四方,正道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当年的事情暂且不提,问题是,为何时隔四五十年了,魔教这个已经不为人熟知的名字又被传得天下皆知?”
“因为他们为了复活邪君,重新活动了起来,所过之处必有车辙,这不奇怪吧?”魏徵自然地回答道。
林菀冷笑了一声:“若当真如此,你们直接把魔教捣毁就是,如今的魔教不过是个地处西南贫瘠之地、门生不过数百的小门派,鹤武门随便派出哪位师长,再添上几个精英就能轻松让它灭门。”
她缓了一口气,语气愈发凌厉:“而你们却任由它四处活动!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目所能及的地方,不停地追逐着魔教的踪迹,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以至于全天下都知道了,几十年前有这么一个魔教,他们罪大恶极、凶残狠毒,并且不幸的是他们的大魔头复活了。”
她说到此处,双掌轻轻拍了拍,唇边浮起一丝笑意,讥诮地道:“这自导自演的功力,实在是让人自愧弗如,果然不愧是堂堂鹤武门,历史悠久,不择手段。”
对于林菀直接的嘲弄,魏徵神色不变,只是眼神变得凝重了些许。
林菀看在眼中,知道了鹤武门在他心中没有多高的地位。
眼见这个任务即将走入尾声,她也需要尽早把支线任务做完,揭开原文中没有提及过的潜在逻辑。
作者大人似乎以为只要给主角所在的门派冠上一个“魔教”的名号,就可以为所欲为,让他们以一家之力对抗正道数千门派也无所谓。
——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如果不及早找出可以解释得通的逻辑的话,随着事件的推进,这个世界在迎来邪君的结局之前就会运转不下去,全线崩溃的。
有的时候,完成支线任务不只是强迫症发作,而是为了给主线任务保驾护航。
林菀觉得穿梭者这个工作的前身一定是泥瓦匠,哪里烂了补哪里。
不过,解谜的过程也是很愉快的,她就不多计较了。
“所谓的名字,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或许有许多人以为世间万物都是先有目标,再有名字,比如说橘子、礼乐、王,但也有很多时候是反其道而行之,先有名字后有对象。”
“当你树立起一个简单清晰、形象明确又有普世价值观的词汇并使其传播开来的时候,针对这个词汇的评价才会第一次产生……你别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我也不是说给你听的。”林菀瞥了一眼魏徵,显然,诸多现代词汇让他很迷茫,不过正如她所说,她的话语只要让任务世界——或者说是塞巴斯蒂安——听到就足够了。
魏徵摸了摸鼻子,苦笑。
真凶。
“我虽不知具体是用了什么办法,不过结合这个时代有限的传播渠道,不外乎通过戏剧、话本、小说等事物,描写一番正道魔教的斗争,大力描绘魔教的负面形象,使其深入人心。当然,这中间产生的利润以及弘扬鹤武门的名声的好处就不需要详细说了。”
“当魔教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