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时,寒风裹挟着细雨一股脑儿地闯了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片刻,衣服上便站了一层细密的雨珠。
暗沉沉的天空似乎要和这座山较劲儿,带着山雨欲摧的不祥感。
偶尔雷光会穿透云层闪一下,云朵像是大片龟裂的土地,没有声息,只是把天空描绘得张牙舞爪,沉闷,动摇人心。
林菀身上此时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袍,身无挂饰、朴素至极。山里总是这样,细雨斜风却冰寒入骨,冷冷一弯月,把她的侧脸打照得素白无暇。
弱质纤纤,弯眉秀目,挺翘的鼻梁,肌肤温润细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会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温暖亲近。
——谁能想到这个姑娘竟然这么狠得下心。
魏徵眯眼看着她的背影,如是想着,把秋明收归入鞘,同时抬步踩着黑暗、朝她走去。
“小心不要着凉。”
肩上一暖,一件外袍披在了肩头。林菀回头看去,看到站在身后的魏徵正收回手,单衣下,少年的身躯显得尤为挺拔修长。
她伸手拢着外袍,有些好笑,斜睨着他,凉凉说道:“魏师弟都不在乎我的死活了,又何须担心我是否着凉。”
“死者有死者的归宿,生者有生者的活法。”魏徵和她对视,平静不乏温和地说道。
林菀愣了愣。
又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么。
她模糊地笑了笑,她好像并不怎么讨厌这样的人呢。
不过,她还是褪去了外袍,推还给了他:“不必了,雨夜寒凉,你还是自己穿着吧。”
魏徵皱了皱眉头:“以我的修为,这点冷自受得住。倒是你,灵力受损,又是女孩子,不注意点怎么行。”
“连你都这么觉得了,想必其他人也会如此吧。”她唇边泛起笑意,没有理会他伸出来的手,径自踏了出去。
门外沿廊已是寒风瑟瑟,水雾弥漫,而再外面更是雨丝如针,缠绵刺骨,雨丝顺着她的袖口贴着她的肌肤,蚕食着她的热量。
她对此视若无睹,赤脚踩上了泥泞的土地。
潮湿的寒意从脚底一股脑儿地窜了上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单衣很快被雨淋湿,她回过头来,对着不自觉跟着走到沿廊处的少年盈盈一笑。
月色清冷,乌云低沉,绵绵细雨里,少女肌肤洁净冰冷宛如素瓷,白衣若素,黑发纷飞,随时都会在山林掩映下消失一般。
他怔住,目送着她远去,知道她就算没有任何人无谓的担心,也会如同一把尖刀,就那样孤独的走下去的。
“真凶啊。”魏徵微笑着自言自语。
她渐渐的走远了,和那摇曳张狂的雨夜、沙沙作响的山林、泥泞潮湿的土地一道,融为了黑暗之中。
“我也该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少年把那熏过香、毫无褶皱的外袍重新穿了上去,仔细整理好衣冠,片刻便又变回了那个衣冠楚楚、英气稳重、没有丝毫破绽的鹤武门招牌了。
他也走远了,朝着与林菀不同的方向——那是禁闭室的方向。
***
卿玲宗内院最高处,黑云压顶,四周的山脉全都蛰伏在深沉的夜色中,然而除节日祭祀外无事不会开启的清平殿此时却灯火通明,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山顶的风景,暗红色的柱子与乌黑的飞檐翘角衬托得气氛无比肃穆。
殿内,掌门坐于主座,左右依次按照修为与资历坐着各位师长,玲珑坐在左手第二的位置,静言则在右手第五。
此时座上议论纷纷,会议的气氛从不安、焦躁,上升到了愤怒。
“我以前就说了,温婷茹这个孩子做事毫无分寸,我卿玲宗是随便就能把人带回来的地方吗?”率先开始攻击的是坐于左手第一个的羽雾师叔。
没人感到意外。
卿玲宗是个人都知道她当年与掌门争位失败,自此在会议上总是阴阳怪气,仗着自己资历深,对任何掌门做出的决定都鸡蛋里挑骨头。
她平常无事都要整出三分事来,更何况这次掌门一系捅了天大的篓子,她不快乐地大肆攻击才怪呢。
顺带一提,温婷茹是掌门的大弟子,也正是因为背靠着掌门师父,她才会被称作大师姐。
掌门一双清淡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怒色,但却按捺住了,没有开口。
因为温婷茹的事情,她在会上毫无发言权,说的任何话都会被当做是偏袒。
但身为掌门的一大好处,就是永远不会缺少替她说话的人。
“羽雾师姐这话倒是奇怪了。”玲珑师叔掩口而笑,“卿玲宗素来体恤治下民众,门下弟子都是优先本地而后外地,对于身世孤苦的孩子,也一向不吝扶持,带回宗门的不知凡几,怎的一到了温师侄这里就不行了?”
“那也给看看带回来的是什么货色。”羽雾师叔冷笑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我们门规何时如此松散,连检查也不做的就把人放进了门派里。别的暂且不提,他那只妖怪似的眼睛总是瞒不住的吧?竟然谁也没有看出来,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负责总理外院的蔺师叔悚然一惊,或许是接手俗世事物的原因,她的嗅觉比老鼠还敏锐,立马熟练地推脱道:“我们记录了他口述的身世,又确认了他天资足以进外院,这都是有案可查的。本该再细致检查一下,只是这是温师侄带来的人,有她担保,自然是放心的,便没有详细问。”
事实上是,蔺师叔光是自己修炼都嫌时间不够,更何况每个月外院弟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