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尚未出言教训他,四周的人,早已经愤愤不平。
“贤兄,你还是少废口舌吧!仁义之理,岂是蛮人所能懂之。”
“对对对,蛮人是不能讲道理的。”
“他日山东各国齐聚首,焉能让尔等猖狂至此。”
“蛮人,只能用武力征服,岂能用礼仪教化。”
另一位穿着华丽的服饰之人,淡淡地说道:“秦国虽强,百姓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你看我宋国,平民皆能饮酒。仁兄,秦民,能比乎?”
黑衣人,不屑道:“秦国百姓虽苦,却是兵强马壮,他国胆敢觊觎。宋虽富裕,国家难存,早晚沦为他国之民。”
那人,满不在乎地说道:“君,殊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下本一家,百姓过得好,沦为哪国子民又有什么关系。”
……
“齐恒公以管仲之法,九朝诸侯,一匡天下。天下人,皆服,赞扬其美德。”赵雍,回顾众人,笑问道:“秦穆公时,秦国乃大国,有霸主之迹。今,秦国挫败三晋,力压强楚。秦公嬴驷,破周礼,行王道。秦国虽强,却不被山东各国所服,这是为何。”
“嬴渠梁以商君之法,秦国国力上增。商君之法,对内,采用严刑峻法,实行苛政。对外不断对诸侯国彰显武力,手段太过残忍,缺乏仁义。武力,只会让人惧怕,难以让人诚服。”肥义,发出一声长叹,心中向往道:“齐恒公,九朝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敢不从。其一,乃齐国国力强盛,诸侯国不敢放肆,心中畏惧。其二,齐恒公不以国强,而恃强凌弱,*诸侯,反而以礼相待,推行仁义教化,诸侯国心中敬服。故而,齐恒公的美誉,流传至今,天下人赞之。”
“齐国和秦国,皆以变法图强。得到的结果,却是大相径庭。”赵雍,问道:“怎样才能让天下人心悦诚服。”
肥义,回道:“蛮人效仿华夏。不仅是被武力征服,最重要的是华服美冠,以及先进的文明所吸引。”
李兑,也道:“公子可听说,孟轲乎?”
赵雍,点了点头,道:“太傅曾说,诸子百家,非儒即墨,其次尚法。然,儒学集大成者,前有孔丘,后有孟轲。孟轲博硕古今,智慧超群,乃百年之中难有一人。”
李兑,又道:“魏候罂问政于孟轲,公子可知乎。”
赵雍思之,道:“五十步笑百步,我岂能不知。孟轲,以治国之道,讥讽魏候,读书人还真是有几分傲骨。”
“孟轲具有识人之能,安知魏候不会屈辱他,才会大放厥词。”李兑,稳了稳心神,又道:“读书人就知道空谈高义,不知误人他国。今乃大争之世,岂能以仁义所为之。”
赵雍,思之觉得有理,问道:“治国需以法,还是以仁政治天下。”
李兑、肥义见君上突然一问,面对这个问题,也有点犹豫。他们不是不知,而是捉摸不透君上,突发此问,是什么意思。田不礼,摸透了赵君的个性,直言道:“儒家之学,治学尚行,岂能治国。天下未平,海波四起,怎可以仁政治天下。”
这几句话,赵肃侯平生也对赵雍说过。
李兑见赵君脸色,已然明白,也出言道:“治国理当以法,法度明,则政令行,政令行,则国家兴盛。”
赵雍,道:“法令是对百姓,还是对官吏?”
李兑,道:“当然是针对百姓。”
“法律针对百姓。”田不礼,曲着手指,瞧着案几,问道:“官吏,该如何束之。”
李兑,脱口而出,道:“以德束之。”
“百姓皆守法,天下可太平。”田不礼闻言,语调有点生硬,道:“倘若官吏德行欠缺,又应当如何。”
李兑,笑道:“以法处之。”
田不礼,道:“制定法令,乃为了少数人之利。为了利益,制定之法,便有所偏向。制定者,也会成为法外之人。法令乃品行不公之人制定,岂能使人信服。”
赵雍思之,觉得有理,问道:“依上大夫之言,理当如何。”
田不礼,朗道:“以法制吏,以德束民。”
李兑脸色一沉,道:“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先生此言,岂不缪也。”
田不礼,道:“百姓无德,祸害一地。官吏无德,祸害是无穷无尽的。吏有法,岂敢无德。民有德,岂会不守法。吏者,心中无德,又无法束之,便可为所欲为,难以管制。若任其放纵之,民对吏所作所为就会产生抱怨及不满。一旦,民愤高涨,便不可收拾。国家,动乱之象,皆乃吏所致。”
赵雍见肥义不发一语,只顾埋首喝酒,问道:“大司马,你有什么意见。”
肥义,举着酒樽,道:“君上,这里酝酿的酒,真是好酒。”
赵雍闻言,暗自头痛,道:“大司马...你...”
“公子...”肥义,茫然地看着众人,道:“我回答的不对。”
赵雍,挥了挥手,道:“没事,这几坛酒,我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