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尤城街道上已人来人往,摊贩们齐装上阵,胭脂水粉摊铺前飘香四溢,纸扎风筝摊位前围满了稚头孩提,各式小吃前也是食客络绎。
三个普通人家装扮的小孩子拥挤在人群里,脸上挂着天真的笑,眼眸忽左忽右,一会儿瞧瞧这里,一会儿瞅瞅那边,因这赶大集的都是平民百姓,浮生、子桑洁和颜颜里也换做了一身布衣。
吹吹打打,街道中现出一列迎亲的队伍。
“有人娶亲!”浮生雀跃着,想要看看那顶红轿子里新娘的模样。
忽听得旁人议论。
“哎,这女子也是命苦!”
“有什么苦的,本来就是苦日子,用身子抵了药钱,也算是改了命了!”
“她都是第三个了吧!这生药铺的新老板真是体力旺盛啊!”
......
颜颜里和子桑洁拥挤在浮生身旁,也听得了行人的议论,浮生只顾着踮起脚尖,往那红轿子里瞧,小身子被行人推攘,左右摇晃,眼光一斜睨,竟看到子桑洁愤怒的神情,她的眸光似刀剑,也盯着迎亲的队伍,狠狠咬着嘴唇,渗出了鲜红的血丝。
“洁儿,你怎么了?”浮生被人推搡着,细声问了一句,子桑洁沉浸在愤怒之中,在人群中犹如孤傲地站立着。
浮生和颜颜里拽着子桑洁挤出了人群。
路旁是一间茶水铺子,牌匾上写着“清风斋”,三人上了二楼,找了个临窗的桌位,坐了下来。
子桑洁小脸阴霾,默不作声。
“老板,给我们上一壶好茶,再来两碟冰糖糕来!”浮生跟店小二说道,颜颜里的目光也落在子桑洁身上。
店小二很快就把茶水和糕点上了桌,浮生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打赏了小二,一阵清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在这二楼可将主街道上的风景尽收眼底,还有那些商贾们的叫卖声和人群的熙攘之声,伴着清风而来。
“小洁儿,你有什么不悦之事,可以跟我和小影子说说!”浮生关切地问道。
子桑洁坐在木椅上,目光呆滞得看着桌上的冰糖糕,神情凝重。
“子桑小姐,您是认识那些迎亲之人么?”颜颜里也开了口。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不是这个道理?”子桑洁倒吸一口气,樱桃小口嗫嚅道,“那个生药铺本是我家的.......”
浮生这时也想起了关于子桑念实之事,子桑念实的祖父是子桑家族的义子,祖上确实是经营生药铺的,只是子桑念实犯事后,那间生药铺理应由子桑洁来继承,可这个小丫头进了东海王府,浮生又见她浑身是伤,不知这背后是受了些什么委屈之事来。
“小洁儿,你尽管把这来龙去脉说给我和小影子,我俩定会给你个公道来!”浮生给子桑洁和颜颜里斟了茶,颜颜里也尽数点头。
子桑洁这时抬起头来,两眸中闪烁着委屈的泪光,她又深吸了两口气,幽幽说道,“堂哥,你可还记得我父亲的那个贴身的小厮儿念安?”
“见过几面,那小厮长得眉清目秀,性子看起来也是乖顺的,怎么?”浮生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盯着子桑洁的脸。
“乖顺?他,他跟了我父亲多年,把我父亲身上那些fēng_liú的本事都学了去,无奈我家途中落,父母双亡,我知道这也是我父亲和母亲咎由自取的下场.......”子桑洁哀怜地说道,“我的父亲平日里尽是与那一帮子狐朋狗友鬼混,我的母亲又是一副蛮横乖戾的性子,受了父亲的气,无处撒泄,便会施加在我的身上,那时候,我好希望自己可以逃走,去山上的庵庙里生活也好,去街上行乞也罢,只要离开那个家!”
子桑洁的话让浮生吃了一惊,他预感的一点不假,这突然到府的小堂妹经历了诸多苦难,这些苦难压在一个十岁的小女娃身上,难怪她总是对旁人现出敌意,那份敌意何尝不是在保护自己?
“那个念安又是怎么回事?”
“他,他简直就是.......一个魔鬼!”子桑洁眼中的恨意奔涌而出,“父亲尸骨未寒,丧事还没办完,母亲发了疯,那一日,我在父亲灵堂前守夜,只听得从外面漆黑的夜里传来几声嘶鸣,我转到后堂,听那声音是从母亲的卧房里传出,我从门缝里向里瞧去,见那房中烛光昏暗,光影里母亲散着发被人捆绑在桌角,身上的衣服被撕碎了,她不停地发出哀嚎,那声音就像是魔咒窜进我的耳朵里......”
“莫不是念安?”浮生诧异地问。
“就是那个魔鬼,他挺直了腰板,再也不是一副下人的模样,他把平日里母亲对他的棍棒惩戒悉数还给了母亲,他手里握着一根铁棒,一下一下向母亲的身上敲打过去,那铁棒头上布满了铁刺,我看到那些铁刺上沾染着鲜血......”
“是狼牙棒!”颜颜里也听得愤怒,他虽也多少知道万千双的为人,见过那个蛮横的泼妇,可听了子桑洁的叙述,他也心生可怖之感。
“母亲原本就已神魂不清,又被他这般凌辱,那魔鬼竟然任由母亲歇斯底里地哀嚎,母亲越是哀嚎,他便越是猛烈地抡打,我终于忍耐不住,发出了声响来,登时他就破门而出,拦在了我的面前,我还来不及挣扎,就被他捆绑了起来,拖到了房内......”子桑洁恨得唇齿颤抖,声音也断断续续了起来,“没有想到,他平日里就像是一个大哥哥一样,可那时却像是一头撕开了羊皮的狼,我看到他狰狞的脸,和那一对凶狠的眼睛,我害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