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威震骇地看着常鸣。
他只是因为一句话就得罪了神殿,落到一个将要被问罪的下场。他心里有疑惑,有不满,但那还只是一个开头,远没有上升到这么“大逆不道”的层面上来。常鸣平平静静地说出来的这句话,却把一个惊人的计划扔在了他面前!
常鸣不仅是要为人类谋些利益,要温和地去争取些什么、改变些什么。他就是赤裸裸明明白地告诉伍威,他要做更大的事情,他视机关神为最大的敌人,他要把人类与机关神的关系彻底撕扯开!
他半天回不过神来,常鸣却只是微笑着看他,一点催促的意思也没有。
他打量了一眼伍威。防辐服以及神殿配备的机关师制服被粉碎丢出去,他现在换上了一套最常见不过的普通人穿的衣服,看上去再没有之前隐约透出来的优越感,反倒显得有些虚弱。
其实从上来天翼开始,他就用神纹制作了隔绝空间,把他跟伍威说的话牢牢隔绝在这一方空间里,任何人使用任何手段都不可能听得见。
他相信伍威跟南地小队之间的矛盾,以及他说的话不是做戏。如果连这点眼力也没有,常鸣真是白在天穹大陆混了这么久了。
但他仍然不算彻底信任他。
不管怎么说,伍威能升到神殿的这个位置,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的家世、他的经历、他的信仰……所有的这一切,才组成了现在常鸣面前的这个人。他需要的,是这样一个人;但不可信任的,也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虽然他能够确认,只要他想,他说的话绝对不可能传出去,但他还是利用那样的手段,硬是给了伍威一个下马威。
问题的关键不是伍威身上可能携带的东西,而是那套衣服。
把神殿给他的衣服从他身上撕下去。也撕去了几十年来附加在他身上的种种外物,还他一个最赤裸、最本原的自己。
他要的,就是伍威抛开多年来形成的惯性想法,好好地问一下自己。你是怎么想的?!
伍威的表情变幻莫测,各种各样的想法在他脸上浮现、消失、改变。
天翼在云端之上平稳地飞行着,太阳一寸寸落下,天空从绮丽的橙色变成了灰色,最后一片漆黑,接着,零落的星子升了上来。
伍威说:“你知道机关神有多么强大吗?”
常鸣说:“我知道。”
伍威说:“不说机关神,光是神殿,就已经扎根在天穹大陆上千上万年,每一个机关师都跟他们密不可分。要把神殿从机关师身上撕扯开。几乎不可能!”
常鸣望着天空中的微星,平静地说:“总要有个开头的。”
伍威再次沉默下来。常鸣越平静,就代表他对这件事情想得越多。他并不是靠一时血气冲动去做事的,他是经历过痛苦的折磨与深思熟虑,实实在在地想清楚了自己未来的道路的!
事实上。他已经开始走这条路了,甚至走得相当成功,连神殿的高层也没有看出他的计划,甚至还要把他当种子选手来培养。
伍威突然笑了起来,说:“简直难以想像。要是有一天,神殿知道他们这么重视的人才,准备捧到大陆巅峰的人才。竟然是反对自己的……真不知道那些祭司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常鸣微微一笑,说:“是的,我也很期待。”
伍威转头看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迟疑道:“常鸣,老实说。我猜出来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番话了。”他苦笑一声,说,“你的目标不止是我这个人是吧?我只是一个待罪的祭司,回去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有什么价值可言?”
他摆摆手,制止了常鸣的劝慰。继续道,“进入神殿之后,我知道了很多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譬如神殿的机关技术其实是从永恒纪元扒来的,譬如神罚的现象比我想像中普遍多了……譬如这次,神罚骑士竟然不是信仰机关神的人类,而是机关神操控的机关……”
他皱起眉头,“以前,我刻意回避了这些事情,想都不敢去想。果然,现在一往那方向想,我就觉得,以前的我,真是蠢到家了。回头再来看南地小队的这些人,也觉得他们都蠢到家了。我们又不真的是神殿的一条狗,我们是人类!结果,我们真的像被机关神驯狗一样,驯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转向常鸣,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止是我这个人,还有我后面的很多东西。但我得说,常鸣,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这样的家族里,全部都是一些死脑筋的老顽固。几千年来他们都是这样想的,很难再有什么变化。我的事情如果传回家族里去,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收拾我。要用我来影响改变他们,很难,非常难!”
常鸣边听边点头,说:“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我来中央坤州以后就发现,这里比天穹大陆封闭多了。这里的人被神殿控制得很严格,对机关神的信仰也远超下界人。你说得对,要影响改变他们,非常难。”
他认真地说,“但是再难的事情,也要去做。而且我相信,中央坤州的人,不是全部都是这样的。只要是人,就会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需求。狂信徒肯定有,但绝对不可能大家都是狂信徒。你设想一下,要是神殿要灭掉你的家族,你的家族会怎么做?慨然赴死,还是……”
伍威一惊,立刻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缓缓点头:“你说得对……如果神殿要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