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深长腿大步走到她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嗓音低沉温柔,“榕榕。”
华榕的瞳孔渐渐的聚焦在他的脸上。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呈现出一种涣散的状态。
“我觉得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她喃喃的,眼泪如泉涌,不断不断的往外冒,“梦醒了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总是听谁说,就像做梦一样。
只是有些是美梦,有些是噩梦。
这充满了消毒药水味道的病房,还有眼前男人看她的眼神,跟她说话的语气,都无一不是在彰显着某个事实。
她不会醒来了,因为这不是梦。
“是,”江云深握住她冰凉得厉害的手,一点点的收紧,缓慢而清晰的道,“你爸爸过世了,很残忍,但你只能接受,必须接受。”
她低下头,眼泪瞬间掉得更厉害了,一滴滴的像是掉了串的珠子,接连不断的砸在男人的手背上。
江云深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
但细微得没有人察觉,也许包括他自己。
“我十三岁的时候,有一天从外面回去,发现家里被一场火烧成了废墟,我父亲跟我妹妹变成了人形的焦炭。”
他语气平缓得淡然,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父亲是高功能自闭症,跟他交流有时候很费劲,也让人生气,他不知道怎么正确的跟人交往,也没有半点沟通的技巧,怎么教都没有用。”
“但他又很聪明,在专业跟学识上,其实也很爱我们兄妹,只是经常表达得很蠢,不过我习惯了,也清楚他的意思。”
“我妹妹很漂亮也很懂事,那天早上本来应该带她一起出去的,因为我爸不怎么会照顾孩子,但她那天早上有点不舒服,说想在家里睡觉,我走的时候,她拉着我衣袖说,哥哥早点回来。”
华榕抬着眼睛看他。
其实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他的样子,也辨不清他的表情了。
男人抬起手,手指轻柔缓慢的擦拭掉她脸上的眼泪,“我知道你的感觉,很伤心,很茫然,觉得都是假的,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准备,更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你的运气比我好,你现在还有我。”
华榕一下闭上了眼睛,眼泪掉得更加汹涌。
他抬手把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女人的手指攥紧了他的衣服,关节用力到泛白,压抑情绪的绷带终于断裂,她失声哭了出来,“我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突然就不在了……”
她的句子断断续续,带着抽噎,难以听清楚具体的内容,当然,也许原本就无意说给谁听,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我甚至没有见过他最后一面……通的最后一个电话里,也什么都没说……”
“我一直有点生他的气,好久都没有坐下来跟他好好的说过话了,我以为我们还有十几年几十年……可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男人大衣里面的毛衣很快被打湿成了深色。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头上,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