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刻的功夫,所有的罪过和大逆不道都落在了李令月头上。而钱氏自身的过错,也不过是一个母亲的私心而已,情有可原。至于这件事公之于众的后果……
“侯夫人且回去。”李静姝温声道,“本殿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地禀知我母后的,回头自有母后为你做主。”
钱氏感恩戴德,对她谢了又谢,这才拜别离去。
走出庞驸马府的大门,看外头天朗气清,她伸出指腹,轻轻地拂去了眼底残留的晶莹。
“夫人……”白孝先陡然在她跟前出现了。他神色焦灼,先向她施了礼,随即便不安问询,“您都跟三公主说了?”
钱氏点了点头,“都说了。”
“哎呀!”白孝先听言立即叹息了一声,“夫人冲动啊!如此一来……”见人多眼杂,他的话戛然而止,而是压低声音道:“夫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回府再说。”钱氏却并不着急听他的话,顾自上了马车。
白孝先无奈摇了一下头,往庞驸马府瞧了一眼之后,也只得跟上脚步。
回到平阳侯府,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郁郁然道:“夫人,公子若是知道您今时之举,怕是要怨恨您的。”
“我这是为他好。”钱氏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事到如今,他还妄想着做回他的驸马不成?能做回自己的平阳小侯,已是万幸了。”
“那夫人您这么做,也太冒险了些。”白孝先又道,“您明明知道,三公主与六公主不和,却偏将此事告诉她,恐怕六公主那边,有得受的。”
“我就是要她不好受!”钱氏气愤道,“我那样求她,她可曾有一分一毫的考虑?没有!她既对我如此不仁,我又为何要对她秉持道义?”
白孝先不禁皱眉,“您就不怕这么做,对刘家有损?”
钱氏却笑了,看了他道:“白先生多智,却不识人。你难道以为,六公主会置咱们刘家于不顾吗?我给她出了这道难题,她不仅得受着,还得稳妥地解决了。而我,只管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这件事情闹出来,李令月自不会坐视不管。这个道理,白孝先自然是明白的。但他怕的就是,万一李令月此番应付不来……
“话是这么说,但夫人就不怕,六公主她此番过不去这个槛儿?”
“她不是能耐吗?让她自个儿去斗罢!”钱氏道,“我只要我的儿子还是我的儿子,还是平阳侯府的小侯爷,刘氏的嫡子,什么驸马,什么远大前程,还顾它做甚!?刘氏的兴荣,若要以我恭儿的身份作为代价,那不要也罢。”
白孝先低垂着头,有些失落,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或许,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钱氏这么做是对的。可长远了想,这件事无论如何对刘家都是一次重击。而他作为一个谋士,原本对这家人是有所期许的……事到如今,他唯有等待刘恭回来,看他是否有翻盘的手腕了。
一刹静默之后,钱氏突然问他,“还没有恭儿的下落吗?”
“还没有……”白孝先想了想道,“不过夫人您别担心,这事儿闹白了,想必六公主那边很快会放公子回来的。”
钱氏深以为然,越发觉得自己这一次做对了。
这一天,刘驸马府内都充斥着人人自危的气氛。没有人知道,公主和驸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李令月手上挨了伤之后,她和刘瑾便闭门不出,就连午膳也是浣喜带人送进去的。
午膳用过,屋里这才有些动静。
“浣喜,进来为我更衣。”李令月轻唤了一声。
浣喜进去之时,她已将要穿的衣裳选好了,是一件浅青色绣有百鸟朝凤图案的华贵礼服。
“殿下您要出去?”浣喜一边伺候着,一边小心问上一句。
主子一向喜欢简约的衣裳,便是礼服,也很少穿得这样隆重浮华,今次倒格外不同。
“一会儿要进宫。”李令月应了一句,又做吩咐,“你再给我梳个别致一些的髻,妆容也稍微加重一些。”
“是。”浣喜心下有疑惑,却也只管照着她的吩咐去做。
“驸马,你也准备一下。”李令月朝镜中的刘瑾看了一眼。
刘瑾神情严峻。他回看着镜中的李令月,轻点了一下下颔。
他知道要面临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取舍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宫里果然来人了,是奉天子口谕,宣六公主和刘驸马入宫的。
进宫之后,二人直接由寺人引到了华清宫。
华清宫大殿内,天子威严,郑皇后冷目,李静姝眼底,饱含了对六妹的怜悯,心里则在想:即便你打扮得这样光鲜,想用精致的妆容来掩饰自己的惶恐和不安,今次,你也是大难临头了。现在你做得有多从容,一会儿便叫你多狼狈……
她正这样想着,李令月对上她的眸子,却冲她狡黠地笑了一下。
她实在不知,她哪里来的底气!?
“儿臣有罪!还请父皇母后治罪。”李令月于殿前从容一跪,便是一脸诚挚地请罪。
刘瑾也跟着在她身侧郑重地跪了下来。
天子李已是尽量压制心中震怒了。他的手指握了握拳,随即又松开了,喉咙里几乎讽刺地“嗤”了一声,随即沉着嗓音道:“你何罪之有啊?”
李令月遂据实以告,讲明了事情原委,并再三强调:“儿臣从始至终喜欢的就是那个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大英雄,不管他是平阳小侯,还是平阳侯府的庶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