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知道,这件事必须有人来承担其恶果。而这个人,不能是她自己,亦不能是平阳侯夫妇。
“倘若父皇执意要治侯夫人的罪,那也得等到平阳侯从陇州回来。平阳侯与其夫人感情甚笃,二十年来始终如一,可见侯夫人在平阳侯心里的份量。父皇现在治侯夫人的罪,必会寒了平阳侯的心。”
言及此处,她甚至旧事重提,流露出些许委屈之意,接着道:“父皇,您当初答应把儿臣许给刘家,不正是想扶持刘家吗?这才不过半年,您就要给刘家治这欺君欺世之罪,一番心思,岂非白费?您若真给刘家治罪,又将置儿臣于何地啊?”
李一双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眸子里却是精光熠熠。他扫视了李静姝和李令月姐妹二人,自知她们各安心思,终将目光落到了刘瑾身上,“你,刘驸马……”
虽然对他庶子的身份很是不满,但他,还是叫了他一声“刘驸马”。他沉声道:“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倒是说说看,孤王该当如何处置你们刘家?又当如何面对百姓的刁难和质问?”
刘瑾脸上无有丝毫异动,似是早已料定,天子终会给他分辩的机会。
头前李令月不要他开口,他顺了她的意。现在天子直言问他,他却不得不回。既然要回,那他何妨趁此机会,赌上一把?
他看了李令月一眼,几乎冲她几不可察地笑了一笑,随即深拜了天子,郑重道:“此事追根究底,都是微臣之过。当年,微臣的母亲常为二弟贪玩、任性所扰,是微臣提出主意,叫母亲换了我与二弟的身份,欺瞒父亲的。”
听言,殿内之人皆是大吃一惊。
他又道:“得知陛下赐婚之意,父亲母亲本有意向陛下和皇后娘娘告罪,亦是微臣出了主意,叫他们等到六公主大婚之日,劝服六公主帮着隐瞒。只是微臣没有想到,六公主她对微臣……”
他没有把话说全,而是伏地不起,道:“千错万错,都是微臣一人之错!要杀要剐,微臣全听凭陛下处置。”
“驸马!”李令月再也由不得他胡说八道了,她甚至挪了挪身子靠得他近一些,压低声音怒斥道:“为了维护你们刘家,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如此把罪名往自个儿身上揽,我可不会救你!”
刘瑾无动于衷,仍是伏地不起。
这就是他的法子!李令月看他回天子的话前那样冷静,她当他能回出怎样高明的答案来……却不过如此!
她几乎觉得他蠢钝,觉得他木讷,心中的气闷顷刻涌出,连脑筋都不会转了。
直至听得天子李一句“既然你一心求死,孤王成全你。”她才惊觉发现自己根本连气闷和埋怨的时间都没有。
“父皇,”她立即求道,“您不能听驸马胡说八道!他向来孝顺,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父亲母亲罢了!他绝没有……”
“不必再说了。”李却打断了她的话,高声吩咐下去,“将刘驸马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
问斩?
李令月立时慌了神,不知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未免草率!
再看刘瑾,他竟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他,就这么想死吗?
她看着他沉静的面庞,看着他被两名羽林卫押下去时从容不迫的模样,她两耳嗡嗡作响,脑中更是一片苍然。
“慢着!”她再也顾不得那许多,起身跑出几步至刘瑾身后,不可置信问:“你早就打算好如此做?”
刘瑾并不回头看她。他沉默了少刻,方才道:“殿下厚爱,罪臣下辈子再报。”
说罢这话,他便重新迈开步子,在两名羽林卫的押解下,走出了大殿。
他走了许久,李令月的神思还有些恍惚。
天子气愤起身,对李令月道:“事情远没有结束!你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堵住那悠悠众口罢!哼。”
丢下话,他便气冲冲往内殿走了去。
“陛下……”郑皇后眼下也顾不得李令月了,唯有跟上天子,想再劝他一劝。
她不知道,把刘瑾杀了,要如何安顿她的女儿李令月,到底是她十月怀胎所生,她自不希望她成婚半年,便沦为大昭国的寡妇。
而待他们都离开之后,李静姝终于不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了。
她走到李令月跟前,得意地笑道:“月儿你一定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吧?说实话,我也很有些意外。”
李令月没有做声,也可以说……是没有搭理李静姝。她似在寻思什么。
李静姝接着道:“原本,我只盼着父皇公允,能够狠狠地惩治平阳侯夫妇,折断你尚未丰满的羽翼。万万没想到,父皇竟就这样直接地,斩断了你唯一的左膀右臂。月儿现在,心里一定很疼吧?”
“三姐竟然以为,这一回是你赢了我吗?”李令月忽而做笑。
“难道不是吗?”李静姝眼底的得意之色渐渐凝滞。
她不知六妹这一笑,是虚张声势,还是另有所指。
李令月却没再说什么,留下半句挑衅之言,便往殿外的方向走了去。
她不去天牢诘问刘瑾,更没有自暴自弃,而是来到平阳侯府,将刘瑾三日后便会被问斩一事告诉了平阳侯夫人钱氏。
“问斩?”钱氏自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激动之下,她甚至怪怨李令月道:“你不是能耐吗?事到如今,怎连自己爱慕的男人都保不住了?”
“母亲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