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宴客全部坐齐了,众人小心翼翼地环顾一周,肚子里却圈在叨咕,不是说这个侧妃康家四小姐是靖王看上的新人吗?别说康家一个月就仓促地订好了婚事,把女儿嫁了出来,一切礼节完全够不到侧妃的等级,就说这靖王府,几乎没有怎么用心布置,跟两个月前迎娶正妃北漠郡主的时候,那可是完全不能比啊。
那一日,整个靖王府张灯结彩,连那长廊里挂着的彩灯全是美轮美奂的,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鲜艳喜气的红色,而今天却显得有些冷清,完全没觉得是办喜事,仿佛只不过是一顿寻常的晚宴罢了。
该不会,靖王只是跟靖王妃闹得不欢而散,随便找了个女人来刺激一下善妒的靖王妃吧,否则,这好好的喜事怎么办的这么敷衍不上心?
更别提,天都黑了,那新郎官靖王还没出现,又等了半个时辰,管家才请来了姗姗来迟神色淡淡的男主人。
龙厉依旧是一袭红袍,金冠束发,细心之人却会发现,他穿的却是平日里的常服,胸口是金色麒麟图腾,跟娶靖王妃时候一袭大红色吉服截然不同。
可见这就是正妻跟侧室的区别,无论侧妃名义上听着多么冠冕堂皇,说穿了,还是比正妻要矮人一截啊。
高贵冷艳的靖王只是出现了一会儿,依旧无意跟众人敬酒寒暄,就再度离开了,靖王府的管家留下,笑呵呵地招待众人。
“靖王妃怎么都没出来?”
“我就说嘛,刚才靖王的脸色不太好,敢情跟靖王妃不肯宴客有关?”
“刚才我得了个消息,说靖王妃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王府里,有人瞧见她在外头宏观楼吃饭喝酒,好不快活,完全没把康家小姐放在眼里呢……”
“啧啧,北漠的女人果然不一般啊,也不知她有多大底气,连一点脸面也不给康伯府?”
“还能是什么底气?她是北漠皇帝亲封的郡主,两个义兄全都是武将出身,手里是捏着兵权的,年纪大的那个还是长公主的驸马,又是担着和亲的名号,就算以后靖王娶一百个一千个小妾,她的正妃位子也不可能动摇,这是两国国君心照不宣的。”
邻桌的几个官员小声地议论着,但这些话全都传到了老伯爷康达和兵部尚书康建的耳朵里,兄弟俩面对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和美酒,脸色却愈发阴沉。
酒席散了之后,两人坐上轿子,回到康伯府的时候,夜色已然漆黑。
“大哥,靖王妃这个女人做的过头了——”康建一挥衣袖,紧绷着脸:“她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康达则慢悠悠地说:“她做的过头,对我们是好事,这样皇家和靖王反而会觉得如月嫁过去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毕竟上头一个正妻毫无宽仁容人的度量,说起来,反而能给如月博得几分美名。她在北漠就是个恣意妄为的女子,甚至招了个小倌当后院人,本就跟温柔贤淑搭不上边。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毕竟要做做样子,谁知道我们如月能让靖王多看了几眼,她能不气愤吗?可不,如今才暴露了她的真面目,不过是个妒妇罢了,纵然她在医术上有几分才能,但靖王迟早会对她心生厌烦。”
康建觉得有道理,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顺从的女人,康如月是他四个女儿里最为娇美的一个,光是摆在男人面前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存在。只会跟男人争吵,要什么一夫一妻的女人,得到的不过是剑拔弩张的夫妻关系。
“大哥,靖王府的那个妇人,你可查清楚了?”
绕过书房的圆桌,康达懒洋洋地张开双臂,任由丫鬟给他更衣,向来和善慈祥的面孔上,有了很深的倦意:“派去的那个杀手迟迟未归,我就知道事情失败了,那家伙的嘴巴是否牢靠,有没有把康伯府招供出来,暂时不得而知。但很显然,那个妇人绝不是一般的客人,靖王府安排了人专门照顾她的安全……但靖王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等过两日,让如月亲自去探探。”
康建见他开始疲惫,明白他上瘾的时候到了,果不其然,丫鬟从榻上的矮桌取出一个小金盒,凑到康达的鼻尖下,康达眯着眼嗅闻着,双目中的神采渐渐涣散开来。他的嘴角勾起,喉咙里发出类似喘气的声音,过了许久,那双眼再度睁开的时候,已经是充了血色,慈善的笑容里透着一丝冷静中的残暴。
看到这样的大哥,康建也忍不住眉头一皱,继续说道。“大哥,罗同过去试了十几年还没有成功,白白牺牲了几十个孩子,就算那个女人是当初从滁州大宅院里逃出来的,可是她也不适合当药人。她本是个正常人,现在却又聋又哑,可见对喂药的过程是不适应的,即便再炼下去,又能有多少胜算?更何况,她不年轻了,怎么说也有四十岁了吧,身体已经开始衰老了。”
康达缓缓地斜靠在榻上,面无表情,窥探不出半点情绪,那双充血的眼眸直直地睇着康建。
康建心口猛地一揪,只觉得这些年来自从大哥碰了那种古怪的药粉之后,虽然是化解了他的病痛,但却又让康达变得很不一样了,正如此刻,他就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他真的是康达吗?
“就算只有一成胜算,也不能放过。罗同死后,当初我好不容易查出他还有个混迹江湖的儿子罗象,是他儿子里面最能跟他比肩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