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桌上的碗筷已经收拾干净,但秦长安依旧坐在桌旁,瞥见她额头和翘挺的鼻尖冒出细小汗珠,双颊与耳朵泛着浅红色,几根发丝染了薄汗,轻轻黏在她的颈后。
“你也这般怕热?”他的嗓音有笑,一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说道。“去洗个澡吧。”
“三郎,孔雀王有几个女儿?”她没看他,目光落在桌上的烛台上,烛光在她清明的眼底跳跃着,却让此刻的她看起来有些异于平常。
龙厉嘴角的笑意,无声敛去。
“我明白你对我一向有所保留,毕竟你认为这是男人的大事,其中的九曲十八绕,我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你对我好,我懂得。可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不寻常,孔雀王的世子被人下了蛊,虽说刺杀未遂也丢了性命,但孔雀王碍于你的身份,必当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是如何巴结你的,我且不管,你们是如何各取所需,我也不问,但既然因为蛊而痛失爱子,我不认为他胆敢把一个精通蛊术的女儿送到天子身边来,除非,他想造反,自己当皇帝。”她眉眼敛下,一手轻轻抵制胸前,仿佛这么做,才能抑制住心窝处似有似无的诡异不适。
这会儿,她总算抬起脸来,龙厉垂眼俯视着她,那深瞳似有异样的光辉,好戏黑色漩涡,一不留神就要把人往里面卷进去。
“长安,爷不能对你说太多,是因为你够聪明,一点就破,还能触类旁通。你若还是那位北漠郡主,不入皇室,你可以把这些都当成是看戏的桥段一般,无论喜怒,都不会影响你的内心。但如今不一样了,你在金雁王朝的皇室里认识了不少人,有人让你同情,有人让你担忧,爷若一开始就把所有计划都全盘托出,只怕你不见得可以承受,就算勉强可以承受,你的心也很难轻松吧。”
见秦长安听的专注,他淡然扯唇,眉峰微蹙,又说。“孔雀王的妻妾成群,庶子庶女一大堆,银辉的确是他的小女儿,只是他对儿子管的很严,对女儿则是放任的态度。这个小女儿本不是他要送来的人选,而是另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但就在离开之前,银辉等在我们离开的必经之地,爷短暂地见了她一面,她说她比自己姐姐更有把握抓住皇帝的心,若让她一试,爷不会失望。”
“所以,银辉就顶替了她的姐姐,跟着你来了京城?”
“银辉很有野心,虽然容貌不及她姐姐,但想得出来阻拦军队这一招,可不是寻常人呐。对于此事,孔雀王并无太大的反对,恐怕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小女儿打着什么样的心思,见本王执意要换人,碍于世子刺杀一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左右是自己女儿,只要能进宫当后妃,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你当真不知道她会下蛊?”她挑眉,神色还是有些赌气的意思。
“都说到这儿了,你还不信?”龙厉无奈一笑,眼底却多了几分宠溺,他拿来干净的帕子,一点一滴地给她擦拭鼻尖的细小汗珠,“到底爷在你眼里,是多么十恶不赦、不可信任之人?”
秦长安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她无声叹了口气:“我不是有心怀疑你”
“本王也是这阵子觉得皇兄对银辉的宠爱过了头,才教人回西南打听银辉的身世,银辉的生母是擅长使蛊,但在三年前就已经病逝,至于银辉当初跟着生母学到多少,这就无人得知了。据说蛊术的学习过程,极为漫长,至少需要五年以上的时间,而且多数为一对一私密教授,学的好的,能学到几十种蛊的施法。只是不知这个银辉,到底属于刚入门的徒弟,还是已经成为个中翘楚。”
“三郎,我认为银辉此人不能留。”她握了握拳头,眼神冷沉。“至少,不能让她留在京城。”
话音未落,她就被抓进一个宽敞湿热的胸怀,龙厉跟她四目相对,他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面颊。
“我们心知肚明皇兄意识并不清醒,但外人看了,可不这么认为。皇兄被一个女人蛊惑了身心,甚至把蒋思荷赶下了后位,要捧一个苗人女子当皇后,你可知道,此事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他的眼神好认真,好严肃,可是,又好……冷漠。
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她被他看的整个人都微微颤抖,却又无法压抑内心的轩然大波,她知道,皇后能坐稳后位,是因为蒋家的关系,皇后当不成皇后,蒋家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哪怕此事并非龙厉主使,但事情的走向,她已经看的很清楚,蒋家不能善罢甘休,毕竟若没有蒋家,皇帝会失去一大笔支持他的力量,因此,即便龙奕爱的是楚白霜,他也从来没有心思敢动蒋思荷的位置。
眼下,一旦维持风平浪静的天平有了偏倚,打破了多年来的平衡,又会发生怎样的一连串后果?
以两兄弟如今剑拔弩张的立场来看,龙厉的确乐见其成,一旦皇帝跟蒋家关系破裂,说不定他日会被他所用,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有渔翁得利的想法,也是正常。
“你又生气了?”龙厉叹息道。“生气的时候就不想理人,这样的坏毛病该改改,以后等你当了皇后,也打算给爷脸色看吗?”
秦长安又是身子一震,若是数月前,她尚且知道成败的几率并不明显,毕竟皇帝也早已在五年内养成了可用的亲信,但如今,为何她隐约有种直觉,龙厉此事成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