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老,你今日可是为了裴九而来?”秦长安开门见山地问。
被赐了座位的景宿沉吟许久,才说道。“老朽在青天监待了四十年,带过的弟子也有百来个了,从未见过裴九这样的……”
似乎斟酌了一番,还是无法找到精准的词汇来形容裴九这个青年人,景宿皱着一对灰白眉毛,低声说道。“老朽认为,此人不是池中之物。”
“何以见得?”秦长安挑了挑眉头,好整以暇地看向面前的老人。
“我曾用太祖师爷的玄晶石测试过,裴九的资质是这批青年中最好的,不过,第二天,玄晶石就裂开了,我极为震惊,不知是何征兆,至今只告诉娘娘一人。”
她眉心一蹙,嗓音清冷。“据我所知,你的太祖师爷,便是这么多年青天监唯一的国师景浩,对吗?”
“正是。”他面色凝重,表情不太好看。“这块玄晶石,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宝物,唯有能成为青天监最高位的人才能拥有,除了用来验证招揽人才的资质,平日里全都被供奉在青天监的隐秘密室里。玄晶石开裂,此事令老朽心神不宁,总觉得不是好兆头。”
“你怀疑是裴九所为?”
景宿缓慢地摇了摇头。“玄晶石对业界人士而言,的确是神物,可若有人冲着它而来,也该是盗取才对,没必要毁坏它。而且,玄晶石搁置的地方,极为隐秘,还有三道机关,青天监除了老朽之外,无人能够顺利进入其中。”
“此事的确古怪。”她下颚一点,眼神早已凉透,心中涌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裴九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他明明是一个普通百姓,行为举止透着古怪,顺利进入青天监,她不意外,可是因为他,青天监的宝物玄晶石无辜破碎,这里面当真只是意外,只是巧合?
“景老,裴九出身市井,不懂规矩,为人处世的道理也不太明白,但若是对国家有用的人才,你就帮我好好管教一番。若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青天监大可把他驱逐出去,不必为难。”秦长安微微一笑,神色自如。
“娘娘此言差矣……跟裴九相处多日,老朽并不认为他不懂为人处世的方法,相反,此人是因为心高气傲,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也就不屑给任何回应了……老朽猜,他或许过去曾经是个显赫家族的少爷?”
秦长安微微一愣。“这又是从何说起?”
“老朽这辈子称不上阅人无数,却也看得明白不少人的心思,裴九虽然年轻,但老朽总觉得他的身上藏了许多秘密,仿佛隔着一层迷雾般,始终瞧不见他的真心。他看起来能跟青天监的同僚相处得极好,私下一起喝酒,甚至还逛青楼赌坊,但老朽却认为,他从不把任何人当成是自己人,跟这世道格格不入,仿佛是一只离群的孤雁。”
离群的孤雁?
秦长安本没有这么觉得,但是被景宿这么一提,倒真是有了几分同感。刚过弱冠的男人,生长在乡野之地,自然不如那些皇亲贵胄,从小就有着数不清的心眼,但裴九却一点也不单纯耿直,这又是为何?
等景老离开了许久,秦长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她当初是看中了裴九的异能,才引荐他去青天监小试牛刀。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并不好奇裴九身上的秘密,但如果这个秘密会影响到金雁王朝,那就不划算了。
玄晶石的破裂,是因为有人故意毁损,还是当真是一个意外?
看来,她应该仔细查查裴九的来历。
……
今年的春猎,延迟了整整一个月,**,约莫三百余人去了围场,前面由禁卫军开路,为首的正是武状元陆青铜,他长相粗犷中不失稳重,一身青灰色骑马装,依旧低调朴实,刚硬的黑发高高束着,脸上毫无遮挡,露出面颊上的奴字刺青。
这位曾经沦为官奴的陆家子弟,看起来沉默寡言,三十年的年纪却遭遇了人生的起起落落,身上的故事比说书人的话本子还要跌宕起伏。
十八岁意气风发的时候中了武探花,不久之后陆家就被抄了,当了许多年的官奴,甚至一度从京城消失。现在,陆家洗清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他自然就回来了,那一身武艺和利落刀法,不曾荒废,而且比十八岁的时候更加精进。一举夺得武状元之名,现在是禁卫军统领,名下带着一万有余的禁卫军,已然是皇帝眼前的红人。
很多人都想不通他为何不想方设法弄掉脸上的刺青痕迹,虽然眼下很难找到洗清刺青的方法,但是哪怕变淡一些,也可以免去众人异样的目光。
可是陆青铜则不然,那些过去困住他太多时间,现在他已经是三十而立的年纪,如何还能对过去念念不忘,伤春悲秋呢?身为一个武夫,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从来不是以容貌吸引众人目光,既然如此,只要他的行为举止没有任何奴性,脸上刻着的奴字,自然也就代表不了什么。
禁卫军骑马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一座红色的华丽马车,马车很大,足以容纳五六人,本来是帝后分别坐一辆马车,但最终龙厉还是要求跟皇后一起乘坐。
马车内铺着柔软的毛毯,矮桌上摆放着各色糕点,温热的红枣茶,轻盈的靠枕,几本解闷的书籍,就为了让里头的主子一路上不觉乏闷。
这次春猎,来回要花上十天左右的时间,秦长安自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