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行,你把她带去偏房,让周奉严过来。”周奉严是秘密为他诊治之人,身份是酒肆老板,实则是民间的医者。
“王爷让你起来。”慎行走到她面前,面无表情。
陆青晚抿了抿干涩的唇,并没说任何讨好的感谢,跪在地上小半天了,她强忍着右腿的酸麻起身,爬起来的动作缓慢而吃力。
龙厉饶有兴味地盯着她,既然是罪臣之女又沦为官奴,他收留了她,怎么不谢他这个主子?她是傻子还是哑巴?他就注定要用这种废物的血液来续命吗?
慎行看她身形摇晃,扶了她一把。
“谢……”她的嗓音破碎嘶哑,完全没有女童的娇软悦耳,缓缓抬起脏污的小脸来。
慎行一看到那双眼睛,不知是何等感觉,竟然心神一震,她五官还未彻底长开,却像是蒙尘明珠,再过几年,这等姿色必当会惹人觊觎。
龙厉无声冷笑。
他以为她是哑巴,才不知道开口叩谢,却当着他的面感谢扶她一把的侍卫,这小丫头就算不傻,也是给自己找死路啊。
就因为他想要她的血,她才摆这么大的架子?
他扬起俊眉,眸光大盛,看着她搭着慎行的手,一步一步走得极慢,白色裙摆下,左腿是拖行的。
“原来是个小瘸子啊。”
她听到了身后的嘲讽,背影一僵,却终究没有回头,继续缓步走着。
“周奉严,怎么说?”
偏房内,红衣少年坐在红木椅子上,端起手边的煲汤,嗅闻一下,汤自然鲜美,但一股子药味,这种味道他闻了十三年,当然腻了。他重重地将青瓷汤碗往桌上一放,眉眼处泄露一丝不快。
灰袍男人约莫有三十七八岁,身材高瘦,面目虽然平凡无奇,但有一双清明的眼睛。
以金针刺入女孩的指尖,她陷入昏迷中,连眉头都没皱。
殷红血珠滴入他手里的玉碗,原本深褐色的液体,竟然慢慢褪色,最终变成酒液般的琥珀色。
“恭喜王爷了。”
龙厉并无大喜之色,眸光转暗。“床上躺着的是陆仲的独女,你说过,药人是古书记载,就算是医者,知道的寥寥无几,况且,要能养成一个药人,选什么样的人,怎么养成,全都是不得而知的秘密。”
“王爷,陆仲是为了您而把女儿养成药人的吗?”周奉严回到床畔,摸了摸少女滚烫的额头,眉头微蹙,她发热已有好几天了吧,再晚一天,脑子就要被烧坏了。
龙厉轻哼:“他要是有这个好心肠,早就把女儿献给本王了——”
“王爷,药人养成,并非一朝一夕,就像普通人参跟千年人参相比,差了一大截。”
少年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俊美面皮顿时一白,拍案而起,周身气势扑面而来。“周奉严,你可知本王等了多久?”
“这丫头年纪太小,哪怕如今用她的血,也无法治愈您的病体。还不如,再好好养个几年。欲速则不达,您该知道的。”
龙厉怒意不显。“知道是一回事,忍不忍得住是另一回事。”
“陆家的女儿教养的不错。”周奉严一动不动地看着脏兮兮的小脸蛋,自言自语。“在官奴市场还知道在自己身上动些手脚,是个聪慧的。”
弄得灰头土脸,不过是不想被以貌取人的人买走。这点年纪就有防人之心,才让她在官奴市场待了三天还没卖出去吧。
龙厉嘲弄地勾起薄唇,脸色苍白,唇色也很浅,病气损耗了好相貌,但依旧看得出俊美的轮廓。“周奉严,她对我而言,跟人参灵芝有两样么?只不过是个活物罢了。我需要的是她的血,她是聪慧还是蠢笨,跟我有关吗?”
“有句话我忘了跟王爷说,药人若心甘情愿献血,那血才是一味药,有净化的功效,若不甘不愿,甚至心有怨气,那血就——”
龙厉扬眉,俊脸上生出阴沉颜色,“说下去。”
“那血就成了毒。”
“她敢!”他勃然大怒,怒气将脸上的病色都击退,黑眸阴鹜至极。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龙厉和陆青晚两个人。
他当然现在就可以割肉放血,但周奉严的那句话,却让他只能生生忍住,继续等……等待的滋味,谁也不会比他更清楚!每到那个晚上,他就恨不能挖出自己的心,早点解脱,省的在这世上受苦!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床畔,满眼浓烈恨意,却见她的右手突然无声垂落,但五指还是蜷缩着,维持着小拳头的样子。
俯下身子,他毫不手软地一根根扳直了她的手指,本以为手心里握着什么东西,最后才发现其实空空如也,而她娇嫩的手心,却满是一个个半月形的血痕。
这是……双手握拳,指甲陷入皮肉,生生掐出来的痕迹。
家都被抄了,还要这些没用的傲气做什么?他冷冷一笑,扣在那纤细的手腕处的五指,无声收紧,直到昏迷着的人儿突然闷哼一声,他才拂袖而去。
翌日。
小王爷没再来过,但拨了个勤快的丫鬟过来,照顾卧床不起的陆青晚。她的身上换了干净的新衣,小脸也洗白了,周奉严这才看清她的真实面貌,肌肤细白,明眸如水,眉心有一点小小朱砂痣。
“周大夫,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她朝着周奉严浅浅一笑,嗓音还未恢复,依旧有些粗哑。
对于药人的养成,他的确是很感兴趣的。
“给你亲自喂药的人,是你父亲陆仲吗?”
陆青晚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