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向来不涂这些的。”诺敏笑了笑,他们只有短短七天的时间,过去的不愉快,她早已抛之脑后,她不想在一百多年后好不容易再活一次,还要跟赫连寻翻旧帐。
“我想送你,你不要?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只是为了自己喜欢。”裴九的表情突然有些狭促,似乎为了解释自己的用意,免得她误会自己是嫌弃她没有女人味,才给她买胭脂水粉。
诺敏但笑不语,饶有兴味地看向面前的年轻男人,自己跟秦长安的长相神韵至少还有五六分的相似,但裴九跟当年的赫连寻,是从头到脚完全没有半点相像的男人。裴九身材高瘦,长相也偏斯文,而且没有半点武艺。但赫连寻不同,是土生土长的草原硬汉,虽然年纪比她小,还顶着一张娃娃脸,但是那股霸气却是能够抵过年纪的差异。
唯独,她却能透过眼神,看出赫连寻的模样,多么神奇呵。
现在,他是在害羞吗?!这个比自己小上十岁的男人,分明她连他穿着开裆裤的样子都见过,身为青葱少年的时候,她也不曾忘记,唯独她不记得,他对自己流露过害羞郝然的一面。
当然,在她离开人世之后,他还是有了后妃和子嗣,否则,金雁王朝早已易主了。
因此,他终究还是跟那个曾经跟自己一道在草原上的少年不一样了,他有过女人,也知道如何讨好女人……
想到此处,她的眼神微微一黯,将胭脂盒放回原位。“这些东西你送别人吧,老娘不要。”
裴九心中万分尴尬,他的确有后妃,但是对后妃们的赏赐都是教给宫中礼官,按照规矩去准备,他根本没有为任何后妃亲手挑选过礼物,哪怕是一根发簪。
但是,他知道这是诺敏不得不在意的,诺敏一辈子从未有过男人,到死前都是清清白白,不曾嫁人。
诺敏必然是生气了,一旦她生气,口头禅便是“老娘”,此刻,她一定厌恶他的过去,甩脸走人了。
他见诺敏已经板着脸走了出去,他却握着手里的两盒胭脂,掏出一锭银子急急忙忙地甩给掌柜,飞也似的追了上去。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为女人挑选过礼物,敏敏。”他耳根发红,把两盒胭脂往她手里一塞,也不管她情不情愿。“这两盒颜色好看,适合你。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就丢了。”
诺敏难掩诧异,心里冒出一连串从未有过的奇怪情愫,忍不住打趣。“你说的,不心疼?”
“不心疼,我有银子,就算要养你一辈子也可以。”裴九忍不住心中的澎湃,急着表态,宛若一个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的少年,容易激动,理智全无。
诺敏的嘴角微微上扬,锥帽下垂着的黑色面纱之后,神态竟然有些吊儿郎当。“不是说在青天监当个七品官吗?俸禄很多啊,那我丢了啊,别后悔。”
话音未落,她就抬起手,他张开嘴,刚想说什么,已经看到她把东西丢了,胭脂盒甚至早就不知道丢到那个角落去了。
他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失落,却又怪不了什么。
诺敏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但两盒胭脂的确不是他随手拿的,虽然不值多少钱,但他已经在心里想着,诺敏若是抹上了,一定很好看。
仿佛被丢掉的,不只是两盒胭脂水粉,而是他等待多年的一颗心,他就是免不了淡淡的失落。
“走吧,我们去大酒楼吃饭。”诺敏豪迈地往前走,仿佛刚才不曾发生过任何事,面纱后的脸上笑意灿烂。
看到那一抹似曾相识的笑容,裴九的失意转瞬即逝,很快振作精神,领着她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据说,还是皇后名下的产业。
拿着一本厚厚的菜单,诺敏的心情无比复杂,他们在草原出生,饮食很简单,多的是牛羊肉,而一百多年过去了,金雁王朝已经成为中原最大的国家,国富民强,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了,酒楼里的食物也就精致许多。光是一本菜单里,至少有二三十道菜,是哪怕她在当上大将军之后,都不曾品尝过的。
“小二,主食来两个牛肉馅饼。”裴九毕竟在京城生活了三年时间,点菜的架势十分熟稔,信手拈来。
闻言,面纱后的女子面容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神色,心中居然暗喜,她淡淡一笑。“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有一次,我们在冬天打仗,我们两个分了一块牛肉馅饼,里面的牛肉早就风干了,一口咬下去,牙齿都快掉了……但是,你却说好吃,吃的津津有味。”他越说越后悔,这样能跟自己一起吃苦的女人,才应该是他的妻子,可惜,他终究是无法挽回当年的错误。
“那真不算什么,打仗是最辛苦的时候,能吃饱就不错了。”诺敏陷入遥远的回忆,记忆在混沌彼岸被封存,她很少想起跟赫连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但是如今借用秦长安的身躯重生,记忆反而清晰地拼凑起来,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
裴九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什么话,明明他们曾经无话不谈,但如今,他很想说些什么,却又惊觉时光早已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成为他们的楚河汉界。
诺敏亦是察觉到了什么,她一边低头翻阅菜单,一边随意说了句。“可惜这上面没有你最喜欢的豌豆黄。”
那双杏仁般的眼睛里,瞬间绽放光芒,他发现大喜大悲,不过是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