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抽完最后一根烟,摇下车窗让冷风驱散满车厢的焦油味,转头问道:“不回去了?”
连珏低头看着放在大腿上的手机,直到屏幕熄灭。
“现在去哪儿?”王鹤歪在座椅里,疲惫道。
“去我朋友家。”连珏看了他一眼,伸手进他的裤子口袋,在对方激灵的瞬间,掏出了他的手机。
“这里。”
柔和的电子女声响起:“正在为您导航,前方400米路口左转——”
王鹤闭上嘴,一脚油门上路。
米清水撑着脑袋看着面前的模拟试卷,手里的笔转了几十上百圈,却没有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
她摘下眼镜,放松身体把下巴搁在两条胳膊间,盯着窗台上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色沙漏,微皱着眉头。
旁边的手机安静地躺着,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按亮屏幕,上面是一个聊天界面,被位于右边的对话框填满。
房间门被推开,妈妈端着一盘水果走进来。
“又玩手机,跟你说了多少次,眼睛会坏的!”一个巴掌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头上。
米清水抗议:“唉呀!就一小会儿。”
“题目做完了吗,考试排名下降那么多还好意思喊。手机给我!”米清水的母亲用力地把叉子插在一块苹果上,伸出手。
“不,今天不行。”米清水把手机藏进睡衣底下,顺手拿过叉子,咔哧咔哧地嚼着苹果。
年轻的母亲一时间脸上变换了好几种颜色,天知道女儿一个小叛逆在她脑中产生了多少联想。
“出了什么事,说吧。”
“没有——”米清水烦躁地晃着脑袋:“行了妈,你早点睡吧,今天没状态,什么题都不想做。”
“没状态,怎么没状态?”母亲怀疑道。
米清水眯着大眼睛,不满地瞅着对方,刚想说点什么,门铃忽然响了。
两人疑惑地对视,“估计是谁忘带门禁卡了,这么晚。”母亲叹口气,往玄关走去:“不想做题就睡吧,再看到你玩手机就无条件没收。”
米清水在心里感谢了一番楼下按铃的人,把手机又拿出来,一边吃水果一边刷朋友圈。
“诶,小玉?”
母亲的声音让米清水腾地一下站起来,风风火火地冲到门口。
女孩低着头拾级而上,目光交汇的瞬间,她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出什么事了孩子,快进来坐。”米清水的母亲董萍女士明显感觉到不对。
米清水动作更快,上前一步把专属于连珏的拖鞋找出来丢在门口,转头低声对她妈说:“什么都别问,可以的话以后跟你讲。”
不等董萍反应,自家女儿拉着朋友一阵风地钻进卧室,关上了门。
这让她刚刚酝酿起的睡意消散无踪,原地转圈握拳后,也只能紧梆梆地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听里头的动静。
姑娘们并肩坐在床上,米清水担忧地看着连珏的侧脸,事实上她非常惊讶于对方此刻的出现,毫无疑问情况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设想,她在思考应该怎么开口。
“两个人睡会不会挤?”连珏拍了拍柔软的被褥,淡淡道。
又是这副样子。
又是这副样子!
米清水对于谈话的开头非常不满,万分不满,不满到她用长达十秒钟的深呼吸来准备她的问责。
“你干嘛去了,信息不回,电话不接?”
“我以为你跟郭琳一起出去了,结果人家都知道今天领导视察,一帮子人老老实实在学校里蘑菇。师太这回真的失态了,整个下午没一个人敢搞小动作。”
“你哥打电话来问,我也提供不了什么可靠线索,他用那种好累好累的声音跟我拜拜的时候,我真的想骂你一顿。”
“你有你的想法和追求没错,但你要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像一条笔直的线一样从原点到终点,干脆利索不跟任何事物产生交集。当你做一件事的时候,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会对别人造成什么影响,尤其是那些关心你的人。”
米清水终于把压在心里很久的话掏出来铺在密友的面前:“七八岁的时候无法无天旁人会当作孩童顽皮,但十七八岁依旧随性而为,只会让人……失望。”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连珏低头认错。
“我失望算什么,我失望没有一点关系,你根本不会在乎我失不失望!”米清水想到母亲还在门外,艰难地控制住音量:“有时候我都怀疑世界上有两个连珏,一个是我的好姐妹,温柔、聪明、大方而体贴,还有一个我根本一无所知,总是冷淡地面对一切,装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把遇到的所有糟心事都往自己肚子里装,拒绝任何靠近的善意,还从内到外散发着一种该死的悲伤。”
连珏垂着眼睑。
“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你跟我抱怨过,这点总让我觉得你从没有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
“小米……”
“你主意正,性子倔,不认可的事情没人能让你动摇,习惯性包揽和承受。”
“这么多年了,难道一点都不觉得累吗?”
“有很多很多人愿意站出来帮助你的,只要你不再背对着我们。”米清水眼眶泛红,抚摸着连珏的头发,顺滑冰凉:“一个人有多坚强,就有多痛苦。阿玉,我很心疼。”
“告诉我好吗,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管有多坏,我都想为你分担一些。”
连珏看着对方的脸,心中感动如同林间溪水涓涓流淌,只可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