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文大附小的途中,过程对比之前显得格外平静。路灯照常亮着,街边汽车照常整齐地停着,在转角处偶尔也会有不守规矩的电动摩托占据人行道。
没有人,没有被微生物控制了思维的感染者,只是有许多跑掉的鞋子,风中翻滚的外套,琐碎的私人物件,在路面上延伸出一条清晰的轨迹,好像有一辆泄漏的垃圾车从这里开过。
方文博始终没有放弃过拨打欧瑞雪的号码,有一次接通了居然被对方挂断,再打过去就是关机状态。
这让方文博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多次蹲下来停在空旷的马路中央,两手捂住脸掩饰他的虚弱与无助。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叫她在那等我的……哪里来的这么多得病的人,咱们学校每天都挑人抽血化验,难道是在做样子吗?”
连心站在一旁,这些问题他自己也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连续的毫无征兆的感染意味着这场疫病远比想象的难以对付,事态的走向会密切关系到自己以及隔离区的所有人今后的生活状态。
传染的烈度已经严重超出人民的承受极限,必须得到控制,因此这些身处事件中心却尚未出现感染症状的人会不会被上层视作定时炸弹,还是要看最终的统计结果。
想到这里,连心忍不住摊开手掌,怔怔地盯着上面的纹路。
我会不会也已经被感染了呢?
入夜的风凉意微显,方文博重新穿上他的西装外套,站起身:“走吧。”
“好了?”连心看着他。
“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方文博向前走:“不能再把自己也搭进去。”
这心态倒是不错。连心在路边找到一辆被丢弃的单车,遗憾的是没有后座。
“你骑吧。”
“你骑。”
“没必要谦让,你不累了么?”
“骑快了把你落在后面,还不如不骑。晃晃悠悠骑车和走路没区别。”
连心噎了一下,自己跨上去慢慢地蹬着。
方文博笑笑,走在他身边:“你不担心吗?”
“当然担心。”
“那你挺内敛的。”
“算是吧。”
两个人的体力在长时间的奔跑过后均所剩无几,本想就这样一步步蹭回到附属小学,情况在转过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陡然变化。
至少有十多名感染者挡在面前,越过它们向后看去,小学教学楼的灯光顽强地亮着。
“绕路吗?”方文博蹲下身子。
连心却没有下车,单腿撑着地,在五十米开外静静观望。
“我想冲过去,它们站得没那么密。”
“大哥,”方文博叹口气:“我怎么办?”
连心拍了拍单车的横杠:“我先带着你试一试。”
方文博沉默片刻,挪动着屁股靠了上去:“我有点重,你能行吗?”
“那你来骑。”
“算了,我相信你。”
连心载着160斤的大汉歪歪扭扭地走了两圈,调转龙头对准原地徘徊的感染者们。
“等等,我有点慌。”方文博声音发颤。
“晚了。”
连心猛地蹬地,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双腿。方才试骑的时候已经往后退出一定的距离,几次踩踏之后,单车获得了相当可观的速度。
经过多次的观察,连心发现感染者感知外界信息是有一个距离范围的,他们的视力似乎不复健康时的状态,但对声音更加敏感,会自主地朝着音源的方向前进。
单车悄然而快速接近让感染者们始料未及,连心很早就瞄准了他们位置上最大的空档冲刺。有惊无险地,在感染者发出被挑衅的怒嚎之前,两人已安全地闯了过去。
连心舒了一口气,方文博扬着拳头,嘴里发出兴奋的尖啸。
滑行到附小门前,两人急忙跳下车,却被栅栏门之后几把黑黝黝的步枪指着脑袋。
“别冲动,别冲动。”方文博连声喊着,双手抱头。
连心回头望去,那批愤怒的感染者已经尾随而至。
他拿出自己隔离区的身份牌:“我是这里的人,让我们进去!”
持枪的士兵脸色冰冷不为所动,等待着他们身后一个少尉军衔士官的命令。
少尉发问:“你从文大那边过来的?”
“是的,我的朋友已经回来了,他叫陈匡明,可以叫他出来作证。”
士官拿过连心的身份牌看了看,挥手放行。
“他身上有血!”一个离连心最近的士兵喊道。
去拉门的士兵立刻回到原先的位置,放下的枪再次举起。
连心看向自己的胸口,这两道深色的痕迹好像是在广场的混乱中蹭上的。他立刻解释:“我没有受伤,这不是我的血。放我们进去随便你检查,外面现在很危险,不能……”
“上膛,准备射击。”士官大声命令。
“小心!”一名感染者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后摸了过来,如果不是方文博推了一把,连心估计会被扑倒。
砰砰。连心不知道开枪的声音会如此之大,耳膜被震得微微刺痛。感染者倒在了他的身边,褐色的血液从他的身下溢出,化为数条小蛇争先恐后地沿着坡度向下逃窜。
方文博惊愕地愣在原地,连转角处那些被枪声刺激而加快速度奔来的感染者们都没有注意。
噼里啪啦的响声这回毫无保留地在头顶上方炸响,感染者们被子弹巨大的动能打得人仰马翻,但没有丝毫胆怯地前赴后继。
滚烫的弹壳带着硝烟滚落,掉在连心的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