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在树荫下沉思。
可能是热量过于强烈,由外向内流失的水分让他的皮肤出现了大范围的皲裂。他无助的望着自己手臂上不住流淌的褐色液体,本能地感到不适,却无力阻止。
这感觉甚至压制了始终驱使自己的饥饿感,让他更改了自己的行进方向,找到了这棵大树。
啊,躲在下面果然舒服多了。
他抬头看天,光线从树叶的缝隙中漏下来,落进他淡黄色的眼膜里,以及那与灰尘和油脂混合均匀的头发上。
嗯,凉快下来,就开始饿了。
他矛盾地转过身,周边有声音,好像是食物,传过来的感觉是热热的。
哦,靠过来了!
青年兴奋地张嘴,准备迎接自己迄今为止遇到最主动的猎物。
扑哧,嘴里进来了什么东西,又尖又硬的。
好晕……
打磨过的空心钢管作为武器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耐用性低到发指,这一次突刺让方文博身上的最后一根也濒临报废的边缘。
“别杀了,旁边那么空,绕开点不行吗?”赵林峰担任了大半辈子的秩序维护者,即便到现在,任何单向的暴力行为还是很难过得了他心里的关。
方文博懒得搭理,用力甩掉钢管里面的血肉碎末,背靠着宝贵的阴凉喘上两口气。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在原地等到了挟着热风从前方返回的连心。
“怎么回事,”赵林峰奇怪地问:“你那什么表情?”
方文博咽了口唾沫,连心反常的脸色让他有些不安。
“自己来看就知道了。”
当三人互相帮助着翻上墙头,眯着眼睛看清文大象山校区宽大的主干马路上的情形后,复杂的情绪一时间涌上心头。
“真是作孽……”赵林峰抹了把汗,叹道。
象山校区前两年刚建好,是文湖大学设施最新的一个校区,其中用于绿化和装饰的花草树木并没有多少的生长时间。
可即便如此,每一棵移栽树经过修剪后稀薄的冠盖下,居然都有三到五个感染者挤成一团,争抢那可怜的一点阴凉。
它们张着嘴,下巴上挂着蚕丝般晶亮的唾液互相推搡。有一些在冲撞下倒在地上,石板路的高温笼罩过后,基本上便很难再次爬起。
“它们还有可能恢复原样吗?”方文博说到底还只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学生,在这样的画面刺激下不自觉变得感性:“我们做错了什么,世界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连心再次陷入回忆之中,昏迷的那次让他收获了十多年来唯一一次梦境体验,那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和当下的情景非常相似。
灾厄似乎是随机降临,那些贪凉的家伙之中也许有德高望重的教授,也许有积极进取、前途无量的青年学子,也许有很多正扮演着中坚角色的职业人。三十二摄氏度的日光直射下,它们在蒸腾的空气中逡巡,拉扯,忘记了属于人类的一切优势,沦为凭借低等本能驱使的行尸走肉。
“所以我们之前担心的反而不是问题,”赵林峰把思路引回到正轨:“走大路就可以了。”
“太空旷了,不太保险。”方文博反对:“万一它们觉得我们更有吸引力,走到一半都拥过来,直接完蛋。”
“但是你走其他地方也是一样啊,哪里没有那些东西,说不定还都躲在偏僻,有阴的地方。”
“试一下吧。”连心跳下墙打断了两人的理论。
他不疾不徐地踏过校门口几条减速带,保安室敞开的大门里明显有什么在晃,却并没有跑出来的意思。
道路上傍树而立的感染者们纷纷注意到了连心,朝他跨出好几步后,大部分竟慢慢悠悠地退了回去,朝他发出不忿的嘶嚎。
仍有少数向他发动了亡命的冲锋,连心选择回撤,与前来迎接的方文博共同处理。
校区很大,明明近在眼前的教学楼,几人却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侧边的玻璃门前。太阳已没有刚出来的时候那么毒辣,云层逐渐占据了天空,热量的排放缓慢,天地间切换为蒸笼模式。
赵林峰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的迹象,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倒是可以理解。连心本打算搀他一把,却被对方不耐地推开。
方文博回头看了一眼,内心纠结一番,还是找了个地方停下来进行修整。赵林峰好像很久没有过这种体会,他觉得摇头无法表现出自己的愧疚,于是坐在一块发烫的景观石上一边灌水,一边不住地摇头。
“叔,前面就停车场了。”方文博说:“我记得学校的保安有几辆巡逻用的电动车,就是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钥匙。”
连心想了想,接着道:“没有钥匙也不要紧,我试试能不能直接接通电源。”
方文博惊讶地看着他:“你还会这个?你不医生么?”
连心微微一笑。
“我年轻的时候,不比你们差多少。”赵林峰把上衣撩起排汗:“别跟我在这墨迹了,你俩先走吧。”
连心哭笑不得:“我们没有丢下你的意思,只是想有个代步工具能让你轻松一些。”
方文博却欲言又止。
赵林峰看看连心,又看看方文博,拄着手里的拖把杆站了起来:“带我去看看,如果比较安全的话,我就在那多歇一会儿。我有点高血压,真要跑起来,身体可能吃不消。”
连心盯着方文博在前头带路的背影。
地下车库的入口黑洞洞的,闷热感随着众人的接近愈发严重。所幸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