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戏志才的话,张世平胸中为一股生平极少见的英雄气所充斥。做了半辈子买卖,他虽亦算是极成功的,可由于世情所限,一直受人瞧不起。况且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若是有什么事情,能过去也就糊弄过去了,他又哪里会计较太多?
后来,他与苏双受到郭斌的看重,被委派到塞外担任三城的主事,受到了万人敬仰。不过,他们二人的心态却是始终没有扭转过来,他们一直以生意人的思想经营塞外三城,这是塞外三城展如此迅的原因,同时却也造成了其军事力量的薄弱。
而直到今天,张世平虽成为一个极成功的“市长”,因是“循规蹈矩”而来,郭斌早就为他定下了展策略,因此他极少感受到作为一个开拓者应有的豪气和自信。直到现在,郭斌率领大军去升龙谷中拼命,塞外三城危如累卵,临危受命之际,张世平方在巨大的压力下完成了人生的蜕变。从今天起,他张世平也是可以号召万民起来反抗侵略者的领袖,是可以掌控万民生死的重要人物了。
戏志才看着张世平气势上的变化,心中极感欣慰。能够得到这样一位颇具才华,如今又于心态上有重大突破的人才镇守北疆,实在是主公的一大幸事。此战之后,有张世平镇守北疆,主公该可以放心南下了。
而戏志才不知道的是,张世平所以有如此心态上的蜕变,盖因郭斌“若事不可为,可动员城中居民起来,保家卫国”之语。这句话相当于给予了张世平于塞外三城中便宜行事的权力,也给予了他极大的信任。
其实,在封建时代,动员平民百姓,是一个极犯忌讳的行为。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暂且不论这句话因句读的不同而产生的理解上的歧义,无论何种解释,都是要教育统治者如何役使老百姓。
只有顺从听话的绵羊,才会跟着头羊而不会行差踏错,只有愚昧而思想不独立的人,才会受他人思想的掌控。因此,此时的统治者会统一老百姓的思想,会“燔诗书而明法令”,会“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因为一旦老百姓有了自己独立而自由的思想,则会生与“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类似的反效果。
也正是因为统治者们对于陈涉、吴广,乃至张角之流农民起义者自骨子里的忌惮,使得他们对于老百姓的集会、结社等行为自内心的恐惧。而对于动老百姓起来,为了保卫城池而战,他们既无此能耐,更无此信心。在当权者看来,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力量,是极可怕而绝不应该出现的,因此统治者会极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甚至在有的时代,多人集会都是被明令禁止的。
对于这种极犯忌讳的事情,郭斌与张世平是本便没有意识到,而戏志才则是知道,却将其看做是郭斌的雄才大略和强大信心与掌控力的体现。况且,在目前的形势下,这种情况的确是可以掌控的。
不怪张世平没有想到城中居民亦是战斗力远普通百姓的黄巾军俘虏,实在是他一心沉浸于商业贸易和塞外三城的展,于军事上虽曾努力学习,却又总是一知半解,方至有此疏漏。
对于这一干战略上的布置,戏志才实在是有意说给张世平听的。因为他与苏双的职位极特殊,若要更好地实施郭斌的计划,便需要充分挥他们二人的主观能动性,方可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而张世平与苏双若是对于郭斌于塞外三城的政策理解不到位,则会导致许多事情执行不得力,从而产生许多不必要的内耗。若说得严重一点,甚至会影响郭斌对于整个塞外的布局。
因此,对于张世平与苏双的任命,是很重要的。
因着张世平心态的突破,戏志才方逐渐放下心来,将考虑的重心放到了此次战役上来。看着城外分作两部分的鲜卑大军,戏志才的思绪却渐渐飘远了。此战能否取得理想的战果,说到底,关键还是要看郭斌在升龙谷的战斗。郭斌若是能将鲜卑大军主力阻住,甚至将其击退,那么塞万三城之围自然就解了。可若是一旦连郭斌都无法阻挡由鲜卑大单于和连所率领的主力大军,等到鲜卑大军于塞外三城下会合的话,那么想要守住城池,则是千难万难。
因为若是郭斌战败,则塞外三城一方必然士气大沮,本来便缺乏训练的汉家士兵便会随之进退失据,继而在城市攻防战时产生极多的失误。到时候,以鲜卑人马快刀疾的强大机动性和攻击力,郭斌他们怕是连撤回中原的机会都没有了。
戏志才虽对郭斌极有信心,可对方毕竟是整个鲜卑一族中最精锐的部队,况且在人数上又占有优势。己方虽占据地形上的优势,可想要取胜,也是难度极大的。
正当戏志才忧心忡忡地站在城楼上观察敌情时,传令兵飞奔而至。
见了那人,一向成熟稳重的戏志才脸色便是一紧,忙几步冲上去,将其手中的细小竹筒抢了过来。这是绑在信鸽脚上,用以传递信息的竹制封筒。城下的鲜卑大军虽自认为已经将塞外三城封死了,可哪里想到汉人竟还有如此通信的方法?
拔开竹筒上的塞子,将其中卷得极细的纸张拿出展开,只见上面写道:“升龙谷中大胜,阵斩和连。”
这份郭斌的手迹,使得戏志才差点儿兴奋地跳起来。阵斩和连是多大的功劳,这个不言而喻,先不说朝廷会如何封赏,单就目前敌我力量的对比,便生了极大的变化。和连既死,那么此次南征的鲜卑中路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