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斌听了阎柔的话,心中一动,这建议与郭嘉的分析基本一致。不过,心中虽拿定了主意,却依旧开口问道:“既如此,你觉得我军下一步应当怎么做呢?”这个阎柔,若只是一个徒逞口舌之利的腐儒,那么对他的任用便需要重新考虑了。
阎柔听了,却不见丝毫犹疑,一屁股摔在坐榻上,端着茶盏道:“如今和连虽已授,可毕竟鲜卑人并未亲眼瞧见,便是真的看见了他的级,两军相距如此之远,鲜卑人想来亦瞧不清楚。况且和连贵为鲜卑大单于,身份极为贵重,又哪里是下面的士兵所能认识的?”
郭斌插口道:“你的意思是,便是明日里将和连的级挂出去,亦难以对鲜卑大军造成致命的伤害?”
阎柔点点头,道:“虽如此说,可和连毕竟已然与鲜卑大军失去联系,我军能出现在升龙谷中,也从侧面证明了他的败绩,只因为这些,鲜卑人的军心士气自然会有损伤,然而却并不致命。”
郭斌道:“既如此,那为之奈何呢?”
阎柔放下茶盏,轻松地道:“太简单了,只需要明日里赢了他,便成了。”
郭斌听了,站起身来道:“既如此,郭某总算有理由留下你的一条小命了。”随即,两人相视大笑。
这个阎柔文不成武不就,却自小混迹塞外,对于鲜卑人的生活习俗和思维习惯知之甚稔,今日里既收为己用,日后便可为郭斌的塞外攻略提供许多有用的信息,至少做一个参谋是绰绰有余的了。然而,郭斌当然尚未曾奢侈到将阎柔如此人才只当做参谋的程度。
看着阎柔心满意足地随着郭大往帐外行去,那缺了一只袖子的长衫殊为碍眼,郭斌心中一动,复又开口叫住了他,道:“且慢!”
阎柔听了,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激灵,生怕郭斌又要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待在眼中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秋波荡漾的“诱人”样子回转身时,却见郭斌早已快步走到主帅的座位后,捡起桌面上的毛笔,饱蘸浓墨,奋笔疾书。阎柔兀自满心疑惑,郭嘉与苏双却是双眼亮,便是关羽和张飞二人以及王越,都忍不住凑过来瞧。
待阎柔回过神来,伸长了脖子上前瞧时,却见郭斌早已完成。
只听郭斌道:“相逢即是有缘,今日你我一见如故,郭斌这幅字,便送给你做见面礼吧。”
阎柔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这个郭斌最爱胡吹大气,说得好像他的字多值钱似的。可当仔细去瞧时,却被这一手俊秀清逸,天质自然的字给惊到了。阎柔虽跟着乡间的儒生学过几天写字,可就他这性子,又哪里是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下苦功夫练字的主儿?不过,他虽写得颇见不得人,基本的鉴赏水平也极为欠奉,可这字写得是好是孬还是分得清的。阎柔虽想不出诸如疏朗通透、风神盖代之类的漂亮词汇,可一句“真好看!”却是道尽了他心中的震惊。
待细看上面的内容时,他却是怔怔地讲不出一句话,他甚至忘了郭斌是如何摆手让郭大将他送出去,自己又如何被安置在了升龙谷中一处简易的帐篷之中的,他一直想的,都是郭斌适才写在纸上的一词。
因为是以毛笔写在纸上的,墨汁淋漓的,自然是不太方便将其带走,因此那幅字便留在了帅帐之中,事后自会有人将其装裱过后送到阎柔处。然而,便是不用瞧着那张纸,他亦能将其全文默诵出来。
“攻书学剑能几何,争如沙场骋偻逻。手执绿沉枪似铁,明月,龙泉三尺剑新磨。堪羡昔时军伍,谩夸儒士德能多。四塞忽闻狼烟起,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
这词的格律虽与此时中原所流行的乐府和赋差别颇大,却自有一股使人身心愉悦,欲罢不能的韵味。然而,阎柔平日里虽喜欢装出一副文采fēng_liú的样子,实际上却绝非潇洒卓越的才子,无论是乐府又或者是赋,他都是不会唱的,如今他所看重的,也是郭斌在诗词后面所流露出的劝导之意。
想自己从小流落塞外,一生努力奋斗,全是为了给乡亲们报仇。如今和连被斩,骞曼亦是朝不保夕,当初檀石槐的一万精锐铁骑更是折损殆尽,大仇亦算是报了,可为何自己竟觉得突然间失去了生活的意义?自己虽还年轻,可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的,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走呢?
正巧,郭斌这摘自唐朝敦煌词的《定风波》,似是为阎柔迷茫的内心找到了一点指引的亮光。
阎柔孑然一身,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人不饿的,又是放旷不羁的性子,哪里是会为了一口吃食摇尾乞怜之人?因此,他心中所向往的,与许多文人一样,不外乎投笔从戎,为国效力罢了。
关于自己有几斤几两,阎柔心中比谁都清楚。他所以能在升龙谷之战的问题上瞧得比郭斌、戏志才等人杰都要高明和全面,却并非因他真的算无遗策,比戏志才这等后汉三国时期顶级的谋士还要厉害,实在是他对鲜卑人太熟悉,对于和连的情况亦太清楚了,再加上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因此瞧得分外清晰明了。
而若真说到才学,说到如何转运物资,如何分派人手,如何使大军令行禁止,如何使政令通达,如何训练士兵,乃至如何指挥小吏征收赋税,如何劝课农桑,如何判案断案,他大多是只闻其名,于应当如何具体着手处理,却是一窍不通的。
另外,自己虽非长于武勇之人,可是毕竟弓马娴熟,今日上午装出一副再也骑不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