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娇已经睡熟了,被蔡氏撕心裂肺的喊声惊炸了起来。迷糊中踢了下被子,竟一下子把针线筐踢翻到了地上,脚指头一下子耷拉在了绣花针上,被针尖儿扎了一下。
十指连心肉最软,陈雪娇吃痛一记清醒过来,外头一阵一阵惨痛声钻进窗户眼儿传进来,压都压不住。
此时不知是什么时辰,透过窗子新糊的纸看到院子里仿佛亮起红灯笼,一片红彤彤的光。
又一声惨叫声传来。
陈雪娇忽得翻身抽过小袄,想去看个究竟。没成想,一个不稳,差点一脚踏空跌落到地上。
李蝉蝉来家里,本来只够雪娇、雪如、静好三个人睡的炕显得挤了些,李氏沿着炕沿加了一圈凳子,上头搭上木板,铺上厚厚的新棉被,雪娇怕热抢先睡到了板子上。
半夜醒来只当是睡在炕上,像往常那样翻身起来,这才一脚踩空跌到地上。幸好,刚才被子踢翻在炕下,只觉得脚底软绵绵的,不=万=书=吧= .n曾伤到分毫。
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掀开毡帘往外瞧,只见十五的月光如水,忽然一阵微风,只觉浸肌透骨,不禁毛骨悚然。
院子里,人仰马翻,锅屋里烛火透亮,李氏端着烧锅水一趟一趟往西厢房赶。
西厢房烛火通明,透过窗子纸隐隐约约看到许多人在忙碌着。
陈子富没脚蟹似的端盆倒水磨剪子。
陈雪娇知道这是蔡氏要生了,裹紧了小袄,把梅花纽扣扣在里头,去了西厢房。因为她是女儿家不能进产门,隔着门帘子看到蔡氏蜡黄着一张脸一声声叫唤。
雪娃蹲在帘子下,只当她娘就要死了。跟着落泪,一张脸哭的小花猫也似。陈雪娇走过去,把她拉起来坐在椅子上,头靠头拍着她的背。
陈老太太端坐在铺着厚褥子的椅子上,低头在和身边的神婆嘀咕什么。要说这个神婆在乡间还真是个人物,据说能通神灵会仙法。病人叫她看一眼烧把子香,就是要死了也能跳起来,上次也来家里跳过神被雪娇抢白了一顿。怎地,今晚又干起接生婆的营生了。
神婆剥了一颗核桃,擦了擦,仁上的皮也不揭就塞进了没牙的嘴里:“老太太好福气,家里的孙子都是我接生。”
陈老太太呵呵笑,她在不喜欢儿媳妇,孙子总归是亲的。
李氏在锅屋烧好水。把当年自家孩子用过拆洗干净的被褥拿了出来,只等孩子出来立马给裹上。
蔡氏这胎来的艰难,乡里妇人哪个不是一嘟噜一嘟噜年年往外下崽,养活养不活另说,能下则总比不能下强。偏蔡氏生完雪娃八九年肚子才有动静,掐日子这孩子要二月底才能落地,没想到竟提早来了一个多月。乡下人讲究瓜熟蒂落,瓜不熟蒂落了则为妖异。
赵氏眼睛红红站在陈老太太身后。刚才接到信,说齐林和雪妙走散了。桥塌后俩人都无妨,现在赵屠夫家吃完茶压压惊在回家。虽心里头一块大石落了地,可没有见到真人到底忐忑着。
这时张氏慌忙从里屋走出来,高嗓门一亮:“见红了,三嫂哭声也弱了,八成不行了。”
一听说不行了。陈子富扔下手里的搪瓷盆就要往里头钻,被陈老太太一把拉住:“女人的产房你一个男人进去瞎掺和啥,见了血光不吉利,生孩子都要在鬼门关走一遭儿,怕甚。”…
雪娃哭的更大声了。李氏命雪娇带她去自家屋。女孩家家的,站在产房门口不是个事。
北厢房亮起灯,雪如、静好俱都醒了,独李蝉蝉睡的死沉沉,叫都叫不醒,雪娇笑她倒是个有福气的。
蔡氏折腾了半夜就是生不下来,嘴里的喊声支离破碎的,声声如刀子一般割着听者耳朵。
神婆正喊着使劲时,青碧和王宝柱坐着马车来了。原来青碧听说镇上的桥塌了,担心起静好来,半夜赶来看她。一进院子就听到蔡氏在生孩子,神婆说孩子腿脚出来了,是个哥儿,只头被卡着出不来。
血流了出来,一波一波的染红了被褥。
青碧进去看了一眼,就要去镇上请郎中。
陈老太太还拦:“女人生孩子哪有让郎中瞧的,那郎中都是男人,被看去了身子可咋整。”
陈子富吼了一声:“都到这时候了,还计较这有的没的。”
旋即驾着马车去了镇上,莫约几盏茶功夫,陈子富回来了,带回来一个眼熟的郎中。陈雪娇仔细一瞧原来是上回给陈秀才看伤的朱小太医,他今晚来白土镇治疗落水的伤民,和陈秀才攀谈几句,陈子富去镇上遇上了,他医者父母心且产妇又是陈秀才的弟媳,跟着就来了。
朱小太医着一身白色衣衫,廊下的红灯笼映在冰雪里的光,投射在他朗朗身姿上,愈发显得风姿照人。他拎着医药箱大步跨进了西厢房,陈老太太唬了一跳拦着道:“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能进。”
朱小太医淡淡的说:“上个月我刚给皇贵妃把过脉。”
陈老太太一听他连皇贵妃都看过,手脚不觉软了。
整整折腾了一夜,被卡的那个孩子出来了,是个哥儿,不过当场断了气,脸憋的青紫。蔡氏当场昏厥过去,肚子一动,又出来一个,倒是顺利,只不过是个姐儿。
蔡氏大出血,朱小太医使出浑身本事血才止住。天色泛起清白,连口茶也未吃一口,苍白着一张脸走了。
陈子富怀里抱着夭折的儿子,哭的眼泪都干了。
陈老太太头先听到是一对双生子,一龙一凤喜的念了几遍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