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娇冷眼瞧了一会子,拿了一块干净帕子,将棉垫子上的脚印擦了又擦,然后扶了扶头上的珠花道:“姑姑你看我头上的珠花,是我过生辰时二姑姑给买的呢,我原不要,是她说。当姑姑给侄女买枝珠花值什么。不巧春姐看上了,若是我自己的,我就拔下来给了她,可这是二姑姑买的。我却不好给她了。”
文嫡听了这话,脸皮在厚,也禁不住红了一红,心下大怒,这个侄女以前就没有发现她嘴皮子这般厉害。若说她不是诚心的,却句句指责她这个当姑姑的没有尽心,若说她是诚心的,可她眉眼间笑意盈盈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倒是呢,雪如前些日子生辰,我本来说来的,可那大雪下的实在太厚,便没有来。”这话说得太冠冕堂皇,既然知道却又不来,也会托人带些礼来。可文嫡却什么都没有送。她也知道这话圆的不像,强笑了一笑,“娘给雪如打了一支簪子,却是我的主意,我说侄女儿十五岁了,赶明该出嫁了,好歹送个像样的礼。”
李氏心下冷笑,一点面子都不想给文嫡留:“倒是难为你了,娘没有说,我一直蒙在鼓里呢。”
文嫡也知道这话说得不像样。脸皮子一红一白,只是手里却不停的抓桌子上的瓜子磕。
陈雪娇抬了抬眼皮子,只怕刚才在上房,陈老太太已经把簪子的事情告诉了文嫡。她的脸真大,扯起谎来腹稿都不打。
“你们家如今大发了,听说在镇上买了房子,今儿我特意从那走了一遭,还带着亭子呢,这样大的院子得花多少银子?”文嫡忽而转了话题。
“娘。你那绣坊里的账还没盘呢。”陈雪娇打断了文嫡的闲扯,扭头看向李氏。
李氏忽而像想起来似得,把茶杯往桌子上一顿:“多亏你提醒我。”
扭身便去了里间,她早已不耐烦文嫡在这里唠叨,寻个由头便脱身了。
文嫡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皱了皱眉,一口一个的吃桌子上的五香瓜子花生。她一早上从出门就吃了喝了一碗稀粥,走了这样长的路,肚里饿得前胸贴后背,刚才吃了满肚儿的福橘饼、糖三角儿、羊角蜜,俱是甜口的,此时再吃这些咸的,舌头上鲜得很,一口接一口啃个不住。
陈雪娇眼皮子一翻,上前把瓜子果子一股脑儿捡到碟子里,然后端起碟子:“小姑还吃不吃?不吃我端进去了。”
不等文嫡反应过来,便端进了里间屋。
文嫡恨的牙痒痒,面前一堆瓜子花生壳,手里正拿着一只苹果在啃,春姐见陈雪娇把果碟子端进了屋,气的跺了跺脚:“娘,我还要。”
春姐早扒了果碟抓了一把,俱都塞进口袋里,还嫌不够,嘴里塞了两只福橘饼,瓜子将身上的口袋塞满了,两只手捧了一大捧花生递给文嫡,嘴里含含混混:“娘,给我收着!”
她只嫌还吃不够,恨不得把整个果碟端走才好。
文嫡点了点春姐的头:“这些东西有啥好的,都是他们吃剩下不吃的才摆了上来,你等吃饭时在来,你看看你大妗子能不给你好东西吃?”
嘴里这样说,心下暗骂陈雪娇,又骂李氏和陈秀才:“在镇上这样冷,也只给了几文钱坐车。他们这刚发了一点点财,若是真发了大财,岂不是眼皮子里都没有咱们了。”
一行想一行骂,她还想去里间看看李氏是真的盘账还是假的盘账,怎奈陈雪娇把门关的铁通一般,她这边在外头敲门,里头就是不应,她只得悻悻然带着春姐去了上房。
来时便想了,能刮上一些便刮上一些,没想到,李氏这一向却不甩她了。
文嫡带着春姐去了上房,上房的碳烧的并不比上房少,屋子里暖烘烘的舒舒服服坐了,接了张氏递过来的热毛巾烫一烫手,又抹一回脸,扭头朝陈老太太一撇嘴:“大房这一向发了,眼睛都望着天了,理也不理我呢。照我说,娘就不该给雪如那簪子,我家春姐想要一枝珠花,老大家的都不愿意给呢。”
她眼睛里只看别人没给她的,却不看她得到的。
“你去那屋里作甚,要我说,兴头的不晓得自个姓啥,指不定一脚跌下来,那银子就没了踪影。”陈老太太斜靠在被子上,把腿往桌子上一搁,从口袋里摸了几文钱出来,斜着眼睛看向张氏,“你去做饭,去三房要几块豆腐,让大蛋去镇上割一斤五花肉。”
张氏接了钱,应了一声,扭身去了外头。
“这样冷的天,你巴巴的来娘家,莫不是又和二虎吵架了?”陈老太太倾着身子朝文嫡脸上仔仔细细溜达一圈。
文嫡干笑了一下,抓了一把果子:“却不是和二虎吵嘴,而是和那个老不死的吵了一场。”
“昨个,春姐和老大家的二小子扯架,春姐不小心推了二小子一下子,小孩子干架又咋了,偏生那老不死的护着孙子,狠狠训了春姐一顿,我看不过去,便和她吵了起来。”文嫡横眉直竖,她这话只说了一半,春姐确实和老大家的二小子扯架,那二小子拿了只苹果,春姐仗着自己是姐姐上去便夺,二小子来抢,春姐一把将二小子推进院子里的水缸里,一下子跌进冰窟窿里。
“不仅老不死的向着二小子,就连二虎也向着他大嫂,三个人合起伙来和我吵,娘啊,这日子没法过了,除非我有个儿子。”文嫡说着说着委屈的流下眼泪。
陈老太太见闺女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