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的高峰时段,人满为患,即便是挑高的尖顶和满室的风干金盏花也缓解不了郝知恩的心烦意乱。没位,侍应生忙到连号都不排了,直接说没位。方圆几公里再没个像样的餐厅,赵士达不好收场,进去逛了一圈:“不是还有个包厢?”“
有预定。”侍应生多一个字也懒得说。
赵士达咄咄逼人:“你打个电话,问问还来吗?几点到?”
侍应生一张脸越拉越长,这时,余光中也不知道看见了谁,跟看见救星一样:“葛小姐,这边请。”
郝知恩随着侍应生的手势看过去,真的只差叫苦连连,跪地求饶了。所
谓葛小姐,便是葛漫——view工作室的葛漫。
而她并非一个人,稍后她五六步登场的那个人,是金天——此时此刻,该身处旧金山的金天。
方寸一乱,郝知恩去摘好端端架在额头上的黑超,眼镜腿勾了头发,她一用力,将好几根连根拔下。
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
金天堪称是“盛装”登场。黑色西装裤包裹着劲瘦的腰和一双长腿,那斯文的臀部反倒更叫人想入非非。黑色衬衫是他一贯的穿法,敞了领口的纽扣,袖口卷到了手肘,曝露着整条小臂和隐隐的青筋,张扬得恰到好处。
败笔是他的脸色。
他将在场的人——尤其是章林森和赵士达——环视了一圈,眉间便聚了滚滚乌云,唇角也抿得像把刀。当
即,郝知恩气不打一处来:他凭什么?
在骗了她后,他凭什么给她脸色?好
一个恶人先告状。
相形之下,葛漫稳如泰山,单挑郝知恩:“这么巧?都是一起的?”
赵士达连珠炮似的:“葛小姐是吧?你是可爱的朋友?那包厢是你订的?冒昧问一句,你们一共多少人?”郝
知恩对赵士达忍无可忍:“你还知道什么叫‘冒昧’?”
“我们就两个人。”葛漫也像是唯恐天下不乱,“那要不……一起?”
赵士达求之不得,赵唯一饿得像三天三夜没吃饭,其余人个个等着看好戏似的,郝知恩寡不敌众,最后悔的是出门前没看看黄历。
最好的包厢,是从餐厅的一角延展出去的玻璃房,紧邻一片银杏树,虽距离满眼金黄的最佳时节还早了那么一点点,仍堪称闹中取静。
本是三个人的小聚,发展为八个人的“欢聚一堂”。郝
知恩双肘支在桌子上,两手撑额角,眼角不可避免地高吊着。四
对四的长方桌,落座时,大家像是各有各的立场,毫无争议,等坐下了,才顾得上仔细看看左邻右舍。
从南到北,一排是章林森、金天、赵唯一和赵士达。相
应地,对面一排是肖甜甜、葛漫、郝知恩和董自在。
很好,郝知恩默念了一遍很好。一
年前,她也曾和这三个男人不期而遇,当时,他们是她的前夫、初恋和摄影师,无论出于何种的目的,个个以她为中心。如今,还是这三个男人,却一人带着个女伴。没她什么事儿了?很好!“
是从马场过来的?”葛漫又新染了头发,深紫色,并不算浮夸,配上她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反倒有一股傲气。
赵士达中规中矩:“带孩子来体验体验。”侍
应生拿了菜单来,交给葛漫,葛漫看都没看:“就照老样子。”
接着,葛漫继续了和赵士达的话题:“要是有中意的马和教练,年费好说,我去帮你们打个招呼。”章
林森插话插得天衣无缝:“葛小姐和这北郦农场有些交情?怪不得,能预定到这间包厢。”
“不止是有些交情,”这时,金天终于发了话,“她是这儿最大股东的女儿。”
合情合理地,葛漫眼中闪过一丝优越感。至
于郝知恩,自从落座后,她的目光一直是雨露均沾,除了会跳过金天,直到此时,才和他四目相对。他的头发早就不是一年前劳改犯一样的圆寸了,蓄长了些,大多数时候任其生长,扫了眼就向后拢一把了事,但今天,他精心地将那一根根桀骜的黑发通通背到了脑后。一样的剑眉星目,一年前戏谑的是他,不久前缠绵的是他,此时,冷得像块冰的也是他。最
大股东的女儿?郝
知恩胸口有些闷闷的。
即便三十一岁了,离婚,带着个女儿,她仍是个集魅力、能力、魄力于一身的女人,却还是做了金天嫌贫爱富的“贫”?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难过。为了一个道貌岸然的臭小子,她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似的,在难过,在愤愤不平,在怀疑她曾对他流露的心迹会不会像个笑话。“
朋友的婚礼?”切断和金天的四目相对,郝知恩转而和章林森话话家常。章
林森从容不迫:“是肖总的一个远亲。”肖
甜甜接话:“没办法,虽然到了我们这辈儿都没什么往来了,但父母那一辈还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来随份子,就跟不孝似的。对了,说到这一片草坪,我还向章总推荐过,他说是你们订婚……”
紧接着,肖甜甜刹闸:“咳,瞧我,都过去的事儿了。”当
即,赵士达脸红脖子粗:“订婚?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我怎么不知道?”
董自在抬眼,望向赵士达,顾此失彼,将面前的牛肝菌炖汤碰翻,大概也就一汤匙的量洒在了身上。
赵士达离座,比侍应生还殷勤地绕到董自在这边,一边看她有没有被烫伤,一边继续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