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无回到矿山机械,熊经理就叫他调查,他刚升队长,还得秉承熊经理指示一步一个脚印去做,他把发生的事,看做水沟边上的待跃的青蛙,给兰蕙发了微信:“姐,躲在水里的青蛙,在晚上发言了。‘咕咕。咕咕。咕咕’,好像擂小鼓。”
兰蕙回信:“弟弟,青蛙是益虫,吃稻虱子的,要保护好。”王队长现在跟这个干姐,学的含蓄、有品位,仅语言而言,他和她,几乎用诗一般的语言对话,微信,是他俩驰骋绿原的广阔天地。
他说:“有三只青蛙同时出水,原因是水源污染,水质变黑,怎么办?姐姐。”兰蕙说:“向环保局反映,让他们来处理,不能让这样的工厂肆意妄为。”
兰蕙说:“这三只青蛙一定是在最底层的,压在水底下的,属于大多数的蛙兄弟,他们出水鸣不平,一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你不能直接为他们说话,也要暗中帮忙。”
王队长展开调查,先找蓝光组组长孔怀祖,他正在组装一组矿石磨粉机,左手正拿着电焊盒镜,右手握住电焊钳夹着电焊条,在焊一个部件,旁边的鼓风机像火车、轰炸机经过,轰轰轰,这里嘈音,好像正在发生巨大的灾难。
见他过来,孔怀祖停止焊接,两人到墙角边的工具箱前蹲着,这里没有高矮凳子,坐的是捡来的纸箱,垫在铁块上,或者是绕线的锭子。怎么热的天,现在是上午,还算凉爽的,大约也有37°—38°,别说拿着电焊钳焊、拿着气焊吹,就是坐在这里都受不了。
房顶上有旋式吸尘器,和下面的鼓风机上下呼应,光是这嘈音,一般人都受不了,更不要说高温。老实说要高温费合情合理,不用调查。不过,孔怀祖也有说法:“这个车间,原来是太华村一个私营老板的,就在伊府隔壁,要倒闭,伊总裁收购接过来,原来没有这鼓风机和上面吸尘器,现在比那时还好了一点。”
王队长说;“你以为高温费还要不要?”孔怀祖说:“要也要不来,他们会说:你们中国人对中国人,都是那个德性,毫无爱心、仁心,中国大部分私营的土老板,都是这样,只要效益,不管工人死活。我们a国人,算好的,给你们按了吸尘器、鼓风机。这些,你们原来没有。
你们对自己人,那么残酷无情,真的让我们老外不可理解。我们尽管都是旧的,那是为了节省成本,鼓风机已经降了温,吸尘器保证了健康。”
王队长说:“你是站在老外的立场上说,以你说法,这高温费、健康费要不来?”孔怀祖说:“我这是假设,科学需要假设,斗争也要假设,假设这一步棋是错的,或者时候不到,何必一定要走?不如和为贵。再忍忍看。”
孔怀祖的话是王无队长没有想到的,他听兰蕙讲过儒家的“中庸之道”,“和为贵”,出于姓孔的人嘴里,是彻头彻尾的“中庸”。王队长怀疑孔师傅是孔府的什么人,一问,他的确是山东人,在这里打工。但离孔府很远,也没有什么瓜葛,他平时爱看《论语》《中庸》,只是看看而已。
王队长问:“孔师傅,你听说是谁执笔写的请求书?你在上面签字了吗?”孔怀祖似乎莫名惊诧,如看到没头陀螺被抽打在转,他说:“没有听说,没在上面签字”。
孔师傅脸面苍黑,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右眼高,左眼低。这个被电焊、气焊严重损害而产生职业畸形的人,非常安心自己的电焊工作,因为他知道,只有“忍”和“和”才有出路,请求、针锋相对,适得其反。他身上的角和刺,已经被现实和历史磨平。
王队长再到胜发车间。蓝光只几个人,是一个小组。蓝光,是电焊、气焊发出的光。胜发车间包括两个厂房中的两个跨,大机床一个跨,小机床一个跨。胜发,胜利、发展、发财的意思。
王队长来到c62、c63车床的车间,就看见了二嫂推着装的满满的一铁皮架子车铁屑、铁沫,在过道上慢慢走,王无赶紧找了一块纸板,追上上去,纸板垫在铁屑上,他手扶着纸板往前推,架子车轱辘是实皮的,不用打气。
“二嫂,听说请求书是谁写的吗?”王队长问,二嫂说:“我没有听说是谁写的,知道了就告诉你。这个厂的工人比较团结,我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没有人在我跟前议论这事。”
要出车间门,二嫂叫王无“不要出去了,外面太热。”王无不听,还是帮助它推去铁屑堆,临近时,他叫嫂子放手,自己推着铁沫铁屑向前冲刺。
回来的路上,王队长问起兰姐的事,二嫂说:“你的兰姐能吃苦,我每天早晨四点,听到她起床的声音。”王队长心里硌了一下,身上像锥了一针,说:“兰姐那么辛苦啊?”
他心痛这个干姐,但这几天业余,听她的话,怕人跟踪,没有去她那里,他去了,多少能帮一把,和面,拣锅里的“忧国子”,哪怕扫个地,他把她当作亲姐看待。
他问:“云大哥这几天干什么呢?”二嫂说:“官司打不成,家里白天不敢去,怕被发现。他多半时间,给你兰姐帮忙。他想入股兰蕙忧国食品公司,你兰姐说:‘再等等看,等方便面上马了,再说。’还挺有本事的,嫖总裁太太,最近她来过伊府吗?现在,她在哪个国?”
他俩站住,王无说:“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在西安,在西安一定会来找大哥。”
唐二嫂嘿嘿笑道:“云大哥这么大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