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教室门,白思孟直气得要跺脚,真想狠抽自己几巴掌。太不巧了!
早晨来校时,他已经带来邀请书和请假信,准备下课后就上交,交了立马走人。一个月的假,在这关键学期,就等同于休学一年,这一走,就不用想再回班了。
也正因为这个,他一来校就把要走的事情跟几个要好同学透露了,刚才更想趁机和全班同学来一个热闹而别致的告别的,没想到结果却弄成了这样!
驱逐,停课,送教务处!这要放在一般时候,也还好说,却偏偏生在自己就要休学的当口。丢人丢在最后一刻!
天哪!事后人家想起来,岂不要说白某人才不是什么自愿休学,而是因为破坏校纪被赶出学校的?
你可以用千万条理由证明你是自愿走的,但别人只相信一个亲眼看到的事实,那就是:你是被吼出去的!班主任一顿霹雳火爆,你就灰飞烟灭!
唉,一个一向挺逗的快活人,学习不错,又身怀奇技,到哪儿哪儿都受欢迎,都能博取一片笑声,却被学校视作垃圾,一脚踹了出去!
过往的成就,都反过来成了笑柄!挺光辉一个名字,从此贴在了耻辱柱上!
悲不悲哀?你要是硬说不悲哀,别人还替你悲哀呢!真是悲哀透了!
啊,算了!可悲到如此,还留恋个什么劲呢?他找了个机会,真的溜出学校去了。
实验楼后面的围墙高度为两米,足够禁锢绝大多数孩子,但对白思孟,就是一道矮栅栏。他直接走向一棵小树。围墙在这儿一米多高的地方有个半块砖的破洞,刚好做个脚窝。
他向后一看没人,就一个加跑,到了围墙前,右脚一抬,蹬住那个脚窝,一纵身,手已搭上墙顶,再熟练地手脚一加劲,人便腾过墙头,扑通一声,在那一面绿化带松软的泥土上轻捷地落地。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熟极而流,原是他违反校规,晨昏偷跑时早就练就的。
只是与平时溜出去必然要回来不同,这一回,他很可能再不回来了。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一切都要由他自己做主,自已决定了。
机缘无限、变数多多,想一想就令人兴奋。他很可能从此前程远大,也可能十分落魄,但决不会再平淡依旧。
人挪活,树挪死。这一去便如鸿飞兔脱,等待他的将是云天渺渺,任何人一时都不能限制自己了。我要飞了!
他越想越兴奋,脚下也越来越快,直至真正地大步奔跑起来。来往的行人看着他,都有些奇怪。
这样精神抖擞地疯跑,又背着,肯定不是晨练过了时间,倒像是赶往哪里参加考试。唉,现在的孩子呀,上个学都这么不容易!
白思孟很知道他们怎样想,自己也笑了。笑得开心,笑得灿烂,笑得不管不顾。
叛逆期的青少年大致就是这样:想法很天真,行动很突兀,性质很可怕,结局也难测,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为什么他们已经人高马大了还需要监护,道理就在这里。
然而对他们来说,什么金玉良言都只是一时搔搔痒。这时真正起作用的老师只有一个,那就是越来越与他们的想象不同的冷峻的现实世界。
思绪跑得太远,眼前的需要就照顾不了。他正在一会儿乐观、一会儿懊恼地胡思乱想,却不料脚下一滑,原来是跑动中踏上一块香蕉皮,身体顿时失衡,把他吓了一个愣怔。
他急忙闪身稳住,寒风一吹,才算清醒了些。
他定定神,四下看看,自我安慰道:去他的,爱谁谁!往事如烟,好坏都过去了。就算刚才当堂出丑,好歹也是个告别式,就这样了吧!
至于今后,鹏程万里也好,艰难曲折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不会一头撞上去,刚起步就弄他个稀里哗啦,一塌糊涂吧!
好了,不磨蹭了,走就走吧,以后的事谁知道!反正信也留了,钱也拿了,爹妈知道了,学校那里也交代了——都知道是班主任撵的我,我不见了他也有三分责任
(瞧瞧,小年轻们的心眼也够鬼的!又想不听话,又怕背不是,于是就千方百计把责任往尊长那儿推,甚至让学校背锅!可叹那些苦口婆心教书育人的大人们,真是大不容易!)
就这样,他又是悲悲切切,自怨自艾,又是抑制不住一阵阵的兴奋,很快就走到了大江边。过了车水马龙的沿江大道,就走上了高出街道一大截的宽阔的江滩公园。
江城两岸的江滩早已经开成宽阔的大广场了。站上这里,只觉一望无际,石板光洁,花草繁茂,宽宽阔阔,高低错落,一直连到了天边。气势之恢宏,无与伦比,无论冬夏,都是散步休闲的好地方。
尤其接近那老二桥的桥头堡处,一块风帆样的巨大灯箱,正面镌有“江口江滩”四个大字,下面基座上则雕刻着千帆竞渡的场面。
这里便是今日神龙见不见尾的两岸江滩广场的轫处。草树深秋犹绿,浅池清水蜿蜒;远观烟水浩淼,近看长桥耸峙,风光好得没话说。
走到平台边沿,顺阶而下,便是第二层石台。洪水季节,这里轻波浮漾,完全不能站人,但在这秋冬枯水期,地面既干爽又光洁。
更往下十几个台阶,就是泥土地界,一望无际的芦苇滩,苇叶早已枯黄,芦花却连片如雪。江水已退到很远,石阶近旁滴水不存。
二层石台上早已吹起一个高大的红色充气拱门,门边立起了一个很大的伞亭,亭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