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山顶便是一溜下坡。坡不陡路却结了冰,一路上几人更是不断地滑跌摔跤,个个沾了个一腿一身一鼻头的雪。
到天已光亮,赶早集的农民已经挑担推车,从两侧道路拥上了大道,沿路一字排开。
累了半天,早饭没吃,白思孟已经饿得心里虚,什么也顾不得了。
见有机会,他就把小蒋一拉,努嘴示意,两眼就如鹰隼般,冷峻地扫视过往行人,挑选目标。
天太早也太冷,来买菜的人还不多。他们前后左右地扫视,一个像是有钱的人也没看到。
至于摆摊的农民,一大半恐怕连找零的几个角子也没有,自己的早餐都还要指望用身前的蔬菜换。
正在心冷如冰的时候,远处又吵了起来,原来是一个骑三轮车的胖子碰翻了人家的鸡蛋筐,正跟人家扯皮呢。
卖鸡蛋的是个朴讷汉子,说也不会说,吵也没气场,而那胖子声音又大又尖,还揎拳掳袖的,一下子就把他全面压倒。可怜这人急得结结巴巴,有苦说不出。
年轻人随众人过去看时,已经有人在中间排解。末了是胖子甩出一块钱,算是赔对方的十八个鸡蛋。理由是那人的筐子耳子太长,又对向了外边,妨碍了他的三轮。
有了!白思孟一看不由心情大好,吐了一口:
“你看这个穿毛领大衣的胖子,为富不仁,十八个鸡蛋就只赔人家一块钱!平常还不知有多横行霸道呢!他蹬的这个空三轮,车边上写着‘食堂专用’,一准是哪个单位的司务长。食堂钱多,换就换他的。”
“不怕他回。其实他倒不是突然间富有同情心了,而是怕白思孟事到临头,凭空又想起了谁谁谁,关键时刻又萌生了怜悯心,所以要确认一下。
“这种人还怕不好交代!”白思孟嘴一撇说,“你看他这么蛮不讲理,有进无出的,那天天买肉买菜,谁知道他从中白落下多少?只怕一年就是一个万元户!万一换回去不敢用,就让他自己填坑吧!只当减肥。”
“对!”小蒋起劲地说,“鸡身上拔根毛,手一抚就平了。换这些乡下人,几把菜、几个蛋的,谁负担得起咱们的开销呀!”
这话说得太绝对,有一竿子打倒一船人之嫌。但是司务长一职虽小,长期以来却人人望之弥高,都视为肥缺,自有它的道理。
老实人或许未尽然,但这胖子连几个鸡蛋都要让别人吃亏,德行如此,那就难说了。若说换一个钱包的钱就能害死他,也太夸张了。
就在他们下手前,似乎为了打消两人的顾虑,旁边卖菜的摊主已经纷纷起身,高声招呼这位大毛领胖子:“杨老板,您来了!”
老板?名头还挺煊赫!
这就更不一样了!等那人走过,小蒋忙问那摊主:“他不是司务长?”
“原来是。”摊主羡慕地舔着冻裂的嘴唇说,“现在人家有钱,自个儿承包了。北街上最财的就是他们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竟然刻薄成家了!
听了这话,白思孟两眼熠熠生辉,更是志在必得。当下他紧紧跟随,跟到了一个大菜摊边,两手握拳,摆出个狮子搏兔的架势。
那承包老板懵然不知,俯身看菜,看了可以,就说了数目,叫摊主称两大捆,放到三轮车上,然后会账。
白思孟等的就是这一刻,只等那钱包打开,露出了厚厚一叠,马上眉头一蹙,痛下杀手。
噌地一下,那两卷钞票就破壳而出,一飞到位,眨眼间就落进了小蒋伸到胖司务腰边的塑料袋里。
紧接着,旁边万时明手边露出的一叠新钱,用白纸包着,也被白思孟两眼一眨,手指一勾,刷地跃起,硬塞进那钱包的夹层。
前司务长正要掏钱,突然感觉出手指摸到的不是钞票,不由一愣,忙低头去看,现竟是一个纸包。
他狐疑地抽出纸包,现钱包已内里空空,不由心中格登一下。连忙打开纸包看,顿时吓得一愣。
天天大把花钱的人,那眼睛不是一般的毒,这一厚叠钞票刚入眼帘,他便看出不对:
天!什么时候行这种新钞了?
捏了捏,还好!不是那种软沓沓的感觉。但再一看下面印制的年份,他嘴巴一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零零五年!草!我——我——我——我的妈呀!什么时候钞票行也前了?还前了十几年!
有这样行的吗?真的假的呀?他的大脑急运转,似乎想不起出过这种事。但再看一下,还是那个年份。这——这——什么道理呀!他两眼乱眨,手也颤抖起来。
不要是假币吧!假币倒可能瞎印。但它怎么到了自己手里了?是被人调了包,还是自己不注意收进来的?自己又干嘛用纸把它们包起来?
比别人多趁几个钱,又处在近水楼台的位置,好吃好喝惯了的他,每天都要捏着酒杯儿抿个几回,喝得晕乎乎的,到现在宿醉都尚未消尽。他实在记不起来,从昨晚到现在都生了什么可疑的事情。
而要真是假币,这可就坏了。一张两张还好说,这么一大叠,小二十张呢!砸手里还是小事,让管理部门知道那还了得,准要查数目,找源头。
假币贩子没逮着,先把我老杨弄进去了!自己可是经得起查的人吗?
哇耶,这才是两眼一眨,老母鸡变鸭!他吃惊得眼珠子都要瞪脱,又慌乱得满脸肥肉都瞎动弹。
卖菜的躬着腰等他付款,却见他一个劲的哆嗦,一句话也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