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琨是老官场,最是晓事之人。那天他一看圣旨就明白,万参军的同乡圣眷优隆,他本人也不是池中物,早晚有一天会飞腾上天,作那帝王羽翼,所以目前就得好好敷衍他。
因此看到那些人来了,他就亲自批示,全部留营,交由万参军点用。他不是养了一只大雁吗?这班人的名目就叫飞雁班吧。
参军就是参议军事的简称,是参谋性质,平时也就是在帅帐进出,与随员等列,而今居然派给他一支亲兵,这种待遇真是闻所未闻。
然而知道他的底细之后,便也没人觉得不可思议——既然他也是流沙国来的,那流沙国三杰也好,四杰也好,现在不都是正邀帝宠,个个红得发紫吗?
但是飞雁班前来报到时,却被挡在了参军帐外。老王告诉他们,参军正在睡觉,吩咐说除了大帅召唤,任何人不许打扰。
大帅如此器重,他却大白天关起门来睡觉,这是什么道理?
众人莫名其妙,在帐外等待,心道:
“我们家主难道看错了人,叫我们跟上这么一位耐不得劳苦的主子!别看眼前他还这么得宠,老这么着,只怕红得发紫之后,就要紫得发黑了。”
不说众人在外等待,心生不满,万时明在帐后床上,可是一点没闲着。
他仰卧在床,两眼闭上,却是在前额那一向显现技法教程的一小幅亮块里,寻找灰雁的视界。
他企图通过灰雁的眼睛观看山川大地。
这可不是突发奇想。
原来,为了在技法上跟朱品声练成“双剑合璧”,他们曾一度苦练心灵相通,然而成效甚微。倒不是两人浅尝辄止不肯下工夫,而是彼此总是合不了拍。两人的心境根本交融不到一起去。
为此,在三公岭的最后几天,他们专门请教过惠如仙师父,为什么练个心灵相通这么难?惠如仙很惊讶,说不会吧,双胞胎练成这个的多着呢,情侣也一样!
然而细细问明了情况,她的口吻却变了,告诉他们:不要再费这个事了。
她解释说:心灵相通是一种单行道,就像对讲机一样,必须交替主导,交替响应,不能同时又说又听。
而他们两人,各自的个性都很强势,思维一相交就情不自禁地争夺主导权,这就变成两个对讲机同时说话,结果自然是混沌一团。
“那好吧!那好吧!”两人接受了教诲,退而实行之。一开始,情况似乎有所好转,你谦我让,能出现几个不大连贯的画面了。
却也仅此而已。一旦到了紧要关头,他们精力集中,便又情不自禁地争抢起来。
一“抢话”,情景交会面立刻又变得打架一样忽闪忽闪,就像电视天线对不准方向一样。不看还好,一看就让人头昏眼花,难受极了。
他们又去请教惠老师。
惠老师告诉他们:思维跟电子扫瞄一样,是在逻辑电路的管束下,用连续稳定的光点来构成影像。
影像这东西既是天马行空,又很娇嫩脆弱,只有慎重调谐,画面才能清晰稳定,才能顺利交流。
你们俩的调谐功夫不够,能做到看到画面,已经是难能可贵了。那些比你们更严重的,不管怎么努力,思维一碰撞,画面立刻就像拔掉了输入源的荧屏一样,全是白雪花。
“那怎么办呢?”他们紧张地问,“我们再好好调整心态行吗?”
惠师父却死了心,一再摇头说:
“哪那么容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朱执拗,小万好夸,个性都是天生的。强扭没用,我看是改不了了。”
这使他们非常沮丧。“双剑合璧”彻底没戏了,两人的感情因而也差了一截。
然而世事玄妙,常常会峰回路转,在出其不意中,突然间把你的未竟之功变成可行之举,而其途径和结果,却与你最初的设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就是买回灰雁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在东乐坊,当天入夜后,两个少年已经入睡。灰雁因为还不知道讲卫生,颇有气味,熄灯前就被连鸡笼一起放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由于受伤惊恐和对陌生环境很害怕,这家伙歇息时很不安宁,时不时就会从翅膀里抽出头来呃呃嘎嘎地叫两声。
别人倒无所谓,听而不闻,最多蒙着耳朵就是了。万时明却是主人,因为自己的宠物打扰了别人的睡眠而深感抱歉,这就没法睡踏实了。
“你能不能别老呃呃嘎嘎了?”他小声地向门口嘘了一声。
“哦!哦!”灰雁哼哼着闭嘴。
但过了半小时,万时明刚要朦胧入睡,它却又很响地呃呃了几下,猛扑翅膀,闹得笼子轰隆隆的,就像发警报似的。
万时明惊出一身冷汗,睁眼抱怨道:“闹鬼呀!你梦见狐狸啦?”
灰雁不吭声,自知理亏地把头再度钻入翅膀。
万时明有些难以入睡了,心道:
“真他娘的!是孩子哭还能猜出他是饿了还是尿了。饿了塞**,尿了换尿布,这大雁却只叫不说,可怎么调教?”
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又用起原来练过的心灵相通之法,想要强行进入对方的心境,只不过努力对象却换成了灰雁。
“你不能阻止我控制——”他强势地想,“你自己不说那就我来!我这就要进入你的眼帘,替你看看,是什么在骚扰你!吓唬你!”
他这种强烈的干预yù_wàng就像一股高压电,面对的却是灰雁驯顺和平的低阻抗心态。
那心态绝不似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