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孟回到屋内,将手掌上的印记平平地按向电脑屏幕,停顿了三秒,再把手拿开时,一张纸质的会议通知便从屏幕上无声地滑下,落到了电脑桌上。
验证通过了!
他的眉毛掀动了一下,拿起这纸通知仔细看看,只见纸质精良,还印有暗纹,一枚大红圆章正盖在签名的地方,正规得不能再正规了!
催命符到手了!不知怎么,本来应该高兴惊讶的,他心中却先闪过这样一句话。
这就是联盟内特有的隔屏递物,他这已经是第四回见识了,早已见怪不怪。他松了口气,再次离开电脑,踱步寻思。
现在已经表明了态度,只须按章办事了。通知上说得很明白,去学校请假有人代办,却没说要不要跟家里打招呼。那么自己要不要打招呼呢?
不打招呼无疑最少尴尬,但却最不可行!对待父母怎能这样冷漠!然而要向他们说,又是多么难于启齿呀!
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回摇起头来——难于!
留言得写日期。他斜眼看了一下台历,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离那玛雅人神乎其神的末日说法只有一个多月了。天皇皇,地皇皇,也不知灵不灵!要是大家都相信,那这趟开会回来,就得跟着爹妈往喜马拉雅山跑了。
爹妈,是他此生唯一——不,唯二——牵挂和要保护的人。保证他们的平安,是他小思孟最大的天职!最危险的时候,他一定要在他们的身旁。
前半截好办,青藏铁路都通到拉萨了。再往珠峰去,只怕就要人挤人了。最要命的是到了地头还要上船。
好来坞电影说得邪火,到那时,一张逃难船票就得十亿美元!咱老白家就是拆了楼,把砖头全变成金子也买不起。不过有咱小思孟在,别的不行,斩关落锁还不行?拼着命砍推斩削,怎么着也能挤上船!实在拦着不让上,就把它那水密门给切了,看谁走得成!
外头初冬的旱雷轰隆隆地响了一阵,如同车辆碾过天花板一样吵闹地滚了过去,像是为他的豪情万丈助威。
雷声停歇,万籁俱寂,心思也略为平静。
yy了这一番,将来怎样不好说,满腹豪情先暖和了他自己。他这才搓搓冻麻了的手,走回自己的电脑椅坐下,在面前摊开了一张信纸,握笔在手,略想一想,便写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已经坐进被窝的双亲也在自己的房间里谈论他。中心话题还是最近两年的老话题,一声感慨,一声欣慰:一棵小小的歪脖子树终于被我们扶正了,真不容易呀!
平心而论,白思孟若是不辞而别那就真是混蛋。他其实有个各方面比起来都算不错的家庭。亲生父母,身体健康。一位是国家公务员,一位是邮局资深职员,收入中等,性情平和,气氛和谐,对孩子则是兢兢业业,又不操之过急。谁生在这种家庭,都应该大呼幸运。
然而他的人生之路还是很坎坷。八岁之前还一切顺利,八岁之后却突然荆棘丛生,举步维艰。
祸事来自一次家庭春游。
那是阳春三月,大地回暖,东风劲吹,正是放风筝的好时令。白爸爸带着他兴冲冲地来到江边,在摊子上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彩绸制的大风筝,就在原地放飞升空。风筝做得极好,很快就升得比别人的都高。
小思孟高兴坏了,前后左右地跑,又是追逐观看,又是自己拿着放,又帮着爸爸把线收来放去。他甚至还故意移近别人的风筝,要跟别人的“打架”。就这样扯着线到处走,玩得兴高采烈。
到了晚上,天色渐暗,爸爸说得回家吃饭了,就绕轴收线让风筝下来。风筝即将落地时,白思孟兴奋地飞跑过去,打算在它落地前先用双手接住。
不料就在他跑到近旁,快要接到风筝时,一阵横吹的强风突然刮来,把硕大的风筝呼地一声又吹了起来,一窜就上到两丈高,让他扑了一个空。
就在他无计可施时,那风筝忽然又一个急翻转,砰地一下直直地砸下来,刚巧砸在了他身上,一下子就把他罩在了地上。
他爸爸看到,护子心切,急忙跑过去帮他,却不料刚到跟前就被他绊了一跤,往前一扑,险些磕断了门牙。刚一爬起,又被他掀风筝时手法太猛,右掌一劈,直斩鼻尖,一下子就打出血来。
白爸爸鼻酸眼胀,不由喝了一句:“你怎么了?瞎踢瞎打的!”
白思孟起来一看,自己的老爸手捂着鼻子,手指间都是血,一下子就吓哭了,哀哀地说:“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谁会以为儿子打到爹了是故意的。但他爸爸还是很恼火,因为白思孟凑过来看他的伤势时,那头往上一抬,堪堪又顶上了他的下巴。幸亏他一现不对就及时扬了下头,这才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
“哎呀你呀!怎么从头到脚,浑身都是毛病了!”他爸爸吃惊地说。
一路回去再没别的事。但从那以后,还真像应了他爸爸的话似的,这白思孟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迅变成了一个问题孩子。
邻居和学校里的反映就如雪片般阵阵飞来。又是说他站队踢了人,又是说他做操喜欢手脚伸过界。然后又是女同学说他爱抓人家的手,还摸人家的鼻子耳朵,把一众家长都激怒了。
最后,连男生都对他忍无可忍。因为别人好好地在一边下棋,他手一指就把人家的棋局给扒乱了。人家正打乒乓球,他一旁叫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