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条紊流聚到了一块儿?
听到朱品声的提醒,大家都是全身一震,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啊!果然。
只见远远的云层开裂处,一簇强烈的霞光射向高空。霞光里,隐约看得出几条拖得极长,却又微微抖动的空明的气流。它们既是透明的,浑若无物,却又因其扭曲而与旁边的虚空明显区分开来。
回头再看他们曾经乘坐的这一条。在霞光中,它也露出了一点模糊的踪迹,显示出它正埋头下行,但它那透体而过,却又一直微微颤动的光感与天上那些同类真是有些相似。
好难得呀!他们这是第一次在自己身边亲眼现紊流——那神秘而又亲切的异样空间。
兴奋中再细加辨认,他们还找到了这几条疑似紊流的确切走向,现它们就像几根螺旋桨的桨叶,全都像是由下面的低地处升起散,一直伸展到肉眼难及的极远的天宇,在那里慢慢消失不见。
“这就像百合花盛开了!”白思孟两眼睁到最大,极尽形容地嗟叹说。“真是又大又漂亮。”
“反了!万时明眯眼观察一番之后说,“实际上它们是从四面八方聚拢到这里,一起沉进了漩涡,应该说是四美跳水才对!”
说来奇怪,他这回这话也够得上比喻不伦了,朱品声却没给他白眼。
“说得好,老万!”白思孟心悦诚服,一挥手叫道,“现在咱们也来个四美跳水怎么样——可惜有三个是男的!”
“那也无妨!美女是美,美男也凑合嘛!”万时明大大方方地笑道。“走哇!奔向大漩涡!奔向深渊!”
就在这互相激励的欢声笑语中,带住书桌的绳索被解开,四人小队精神抖擞地正式出了。
坐好后,前后再检查一遍,四节“轻轨列车”便在乘客们脚蹬手扒下开始缓缓开动。身下先是出铁皮变形的嘎嘎声,然后又传来与木头摩擦的刺耳嘶声。
一开始坡度还算平缓。但在重力的斜向分力作用下,书桌串的度仍然慢慢加快。不久来到一个比较陡峭的路段,滑槽又比较光滑,“列车”顿时就原形毕露,开始冲锋陷阵。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两旁的草丛灌木刚刚迎面扑来,眨眼间便落在身后。山石、树木,就像扭动的图画,在两旁夸张地表演,一会似要拥抱,一会儿又像躲藏,他们却无暇分心细看。
眼前的滑道,飕飕地快抽离,快得混成一片白光,那种不断下坠的感觉,又使他们时时恐惧,像是随时都会腾空而起。
而且越滑越觉得那长度似乎无穷无尽。
滑道窄窄,却曲曲弯弯,在无数的草坡崖壁间绕来绕去,流畅无比,绝无停滞,竟像不是用庞大的人力吃尽千辛万苦筑就,而是哪个艺术家拿着铅笔画素描,突然兴起,单手快画圈,一下子就画出一大团乱麻来。
一会儿呼呼,一会儿轰轰,一会儿当当,一会儿吱吱,连摩擦与冲击声也变化无穷。这不但由于滑道的材质不同,与它的干湿宽窄也大有关系。
与这阙奏鸣曲相和的,除了山间的鸟啼兽吼,便是乘客们一路不停的大呼小叫。
也没法叫他们不叫,这一下快,一下慢,东冲西撞,有时甚至像摔跤一样沉重的跌宕,叫谁试尝,都难免要用不停的喊叫来平衡心情。
一圈一圈,一个8字接一个8字,“列车”已经走了无数个螺旋。前面是最后一个高坡,冲过去后,他们便知已经接近滑降的尽头。因为下面已经看得到一大片水光,似湖又似江,就在他们身处的这个绝壁脚下。
最后一个下降阶段简直是风驰电掣。大概长久的拼命拉扯把连接弄松了,早已拉开了距离的书桌们争先恐后地往下冲,弄得哐哐当当,硬是把一个一字长蛇阵变成了两仪四象阵,互相争锋,不肯相让。
不一会儿滑道重新变陡变窄,它们就又砰砰啪啪地撞到了一起,尾相接地一起往下疾驰,仿佛又明白了团结的好处。
四个人怕得抖。
坐骑失控已成定局,更可怕的是大家很可能滚成一团,就此如同一个大木球般飞出滑道,再一个大跟斗摔到断崖下面。
偏偏这时风也越吹越劲,聒噪得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完全不给他们一个互相宽慰互相打气的机会。
什么是高列车?他们这四张桌子就是高列车。有一阵子,他们简直以为脚下的书桌已经凌空御虚,真正飞到了空中,等待他们的,靠得住是一次剧烈的坠毁。
蜷曲在书桌上的人全都闭起眼睛抓紧了木棍把手,心房紧缩地等待着那一下致命的碰撞。
千幸万幸,那一下始终没有到来。
整整两分钟,他们气都不敢喘一下,却慢慢觉出,下滑的坡度再度变平缓了,书桌们的度也随之降下来一些。
再过一会儿,猛的一个转折,一股柔和的重感陡地攫住了他们,使他们刚被抛起又噗通一声跌坐下去,一时重得自己动也动不得,然后才又慢慢好了过来。
经此一折腾,书桌们度大减,耳边风声也跟着小到没有。想来,下滑已到尾声,滑道在此打了个弯角,反身上冲些许,才又重新滑降,直到走平停下。
到了!啊,没事了!终于下来了,
但“车”虽停了,人却僵了,思维也冻结了。谁也没有出声,也谁都没有动弹。
好久好久,微微颤抖的他们还觉得自己在滑跌,在冲刺,还感到恐惧如浪潮,在胸中反复进退。由于还是身处浓雾,那不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