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昭一听此人居然唤崔文卿为崔呆子,登时就暗生恼怒。
崔文卿究竟交的是些什么朋友,怎么全都是这种语含讽刺的人物?中了个二甲就开始目中无人了,实在令人气恼。
暗生闷气间,折昭瞥了崔文卿一眼,瞧见他居然是一副云淡风轻,不气不恼的模样,更是为之气结,恼怒想道:此人这么笑你,你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崔文卿,我要怎么说你才好!
其实崔文卿不生气的原因很简单,崔呆子乃是以前的崔文卿而已,与现在的他又有何涉。
庞辉笑着解释道:“刚才在下无意中在大街上与文卿贤弟偶遇,心念都是同科之友,故而就自作主张,请文卿贤弟与他的娘子一并赴宴,冒昧之处还请温公子不要见怪。”
温何贵大笑:“相逢是缘,前来便为友,在下怎会见怪?没想到崔呆子你居然已经成亲了,对了,你旁边这位就是令夫……呃……啊?”
一言未了,他忽地看清楚了折昭的模样,登时就睁大了双目,显然惊艳住了。
“对,我就是他的夫人!”折昭上前一步,凤目中凛然生威,冷冷言道,“还有,我的相公叫做崔文卿,而非崔呆子,阁下一定切记了。”
温何贵一怔,紧接着恢复了正常,笑嘻嘻的言道:“小娘子不必动怒,吾等友人也只是开玩笑而已,来来来,请坐请坐。”
崔文卿也不客套,拉着折昭坐在南面末位之案,恰好与庞辉相对。
温何贵亦是落座回到了自己的案后,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微笑问道:“对了,不知现在崔公子你在何处高就?”
崔文卿笑着回答道:“何谈高就,在下一天也是无所事事而已,全靠我家娘子挣钱养家。”
此话崔文卿倒是实话,现在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折昭的,倒也没什么好隐瞒。
然而听在温何贵、庞辉等人的耳中,却是变了味道,众人均不敢相信崔文卿不仅如此好运娶了这样美丽的娘子,而且全家的生计还靠娘子赚取,实乃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心念及此,庞辉更是忿忿不平,更为折昭暗感不值,故作轻叹的言道:“不瞒诸位公子,现在崔公子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这次他是专程前来太原城找亲戚借钱的,我刚遇到他们的时候,夫妻两人都在凛冽的寒风中奔走着,在下于心不忍,所以才出言相邀。”
闻言,崔文卿和折昭都是大觉无奈倍感好笑。
刚才他俩明明在街上兴致勃勃的寻找酒肆就餐,没想到看在庞辉的眼中,却是在凛冽寒风中忍饥挨饿的奔走,实乃一言之谬,差之千里。
温何贵自然当真,点头叹息道:“没想到咱们同是科举士子,境遇有如此大的差别,实乃让人感概,来,崔公子,你多吃点菜,这是太原城最是盛名的浑羊殁忽,仅此一只价值二十两,来,尝尝。”
说罢,便有侍女分割羊肉,送到了崔文卿的盘里。
崔文卿啼笑皆非,要知道前不久他和小云儿两人就点了足足一份浑羊殁忽,二十两银子对现在的他来讲,也完全是不值得一提的小钱,没想到这温公子却当他乃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言语中充满了上位者的自豪感、优越感,以及那份赤裸裸的怜悯,倒是有些可笑了。
这时候,在座几人频频向温何贵敬酒,言语中满是巴结赞扬之意。
温何贵连连摇手,大笑言道:“诸位好友就不要夸我了,其实比起我来,你们也是不差,就比如说陈公子,家中经营金玉铺日进斗金,太原城内的府邸更是多不胜数。”
“还有王公子,刚才送你前来的那辆马车可不简单啊,若在下没有看错,驾车的可是价比千金的西域良马,而马车车身则为珍贵的海棠木制作,夏日还有防虫去暑的功效,不用问仅此一辆马车的价钱就是非常惊人。”
“再说你庞公子,据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太原城外属于你家的田地,就足足有千亩之多,相比起来,温某才是汗颜呐。”
话音落点,便是一片表示谦虚的轻笑声,众公子面露矜持,然而眉宇之间的得意之色却是显而易见。
听到这里话,崔文卿却是忍不住暗自苦笑了。
这哪是什么同科好友欢聚饮宴,分明就为一场赤裸裸的炫富,以自己的优越感来打击别人的自信心,与后世那些变了味的同学会又有什么区别!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答应庞辉前来了。
众公子又是欢饮数杯,温何贵的话题忽地又转向了崔文卿,颇觉可惜的叹息道:“崔公子,昔日我观你整日认真苦读,日夜不辍,还以为你一定能够中举登第,没想到你却落榜了,真令人大是扼腕啊。”
落榜的是以前的崔秀才,管崔文卿什么事,现在他一点难过之情都是没有,展颜笑道:“落榜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须如此介怀!”
温何贵双目一瞪,略作不满的言道:“吾等读书人,学而优则仕,均以考取科举为毕生追求,相信崔公子你读圣贤书的时候也是抱着如此目的,落榜之后崔公子若能静心苦读,发奋图强,安知今后不能及第,岂能如现在这样大放厥词,觉得落榜无所谓呢!”
崔文卿摇头失笑道:“俗语常言塞翁司马焉知非福,虽然去岁我不幸落榜,但也并非一无所获,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了我现在的娘子,娘子还亲自派人用八抬大轿将我请到了府州,共结秦晋之好。”言罢转头望向折昭,笑容满面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