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城里,夏荷的娘花婶儿突然就从梦中惊醒,因为起身的动静太大,还把大通铺上睡着的左右都给惊醒了。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有婆子点了灯,一眼瞧见花婶儿一头的大汗,婆子吓了一跳。
花婶儿心慌得厉害,但具体是因为什么,花婶儿也说不清。
“又想你那女儿了?”另一个婆子问。
花婶儿说不出来。
“别想了,”又一个婆子道:“她都不要你了, 你还想她做什么?”
花婶儿如今在一个洗衣铺子干活,花婶儿有手有脚,只要肯卖力气,总归是能让自己活的。至于女儿夏荷,二人被长孙府发卖后,就分道扬镳了,夏荷走时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睡吧,”就睡在花婶儿身旁的婆子打着哈欠道:“明儿一早还得干活呢。”
屋里的灯又灭了,几个婆子都重又睡着了,只花婶睁着眼睡不着,她就是心慌,心里好像缺了一块。直到天亮,花婶起床干活了,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提不起精神来。
不过花婶儿也好,夏荷也罢,于北原都城里的人来说,那就是无关紧要之人了。莫小豆回到都城驿馆的时候,荣棠还在慕诤的房里坐着。
“人不行了,”林清站在房门外,低声跟莫小豆说:“他要见你,主子在里面,你快些进去吧。”
莫小豆迈步想进屋,可是低头看看自己这会儿穿着的衣服,末世人不讲究,可在这个世界,慕诤要死了,她穿个红裙子进去,这是不是不太好?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荣棠站在门前。
“主子,”林清忙躬身给荣棠行了一礼。
荣棠还没见过莫小豆穿裙子,乍一见,太子殿下愣了一愣,红裙衬得莫小豆肤色如雪,这就是一个娇艳无比的美人儿。
“我去换件衣服,”见荣棠盯着自己看,莫小豆便说道。
“不用了,”荣棠摇头道:“你不用为慕诤守孝,换衣做什么?”
莫小豆突然就眉头一皱,“守孝?他们家里的人都死光了啊,谁能为他守孝呢?”
荣棠说:“进来吧。”
莫小豆没进屋,而是转身跑一旁,将养在走廊大花盆里的日香桂捧在了手里,这才往房里走。
日香桂花香浓郁,若是气候得当,这种桂花可以一年四季都开花,只是北国的气候无法四季温暖,所以这株养在花盆里的日香桂,在春日时节里,也才刚刚开了花。
闻到花香,慕诤睁了眼睛。
“你看,花开了,”莫小豆指着放在床前的日香桂,让慕诤看。
慕诤贵为皇子殿下,见过人间美景无数,什么样的花儿没见过?只是今日见这日香桂,慕诤轻轻地啊了一声,说一声:“春来了?”
莫小豆看荣棠,这是人到弥留之际糊涂了吗?春天早就来了啊,还是没人跟慕诤说,这会儿已经入春了?
“刚得到确切的消息,”荣棠这时跟慕诤道:“鹿鸣死了。”
“哦,对,”莫小豆也说:“鹿鸣那王八蛋死了,死得透透的。”
慕诤人瘦得脱形,笑起来也不再可见意气风发地模样了,“好啊,”慕四皇子说。
“你,”莫小豆看着慕诤,小声问:“你找我什么事呢?”
慕诤这才抬眼看莫小豆。
这会儿要莫小豆安慰慕诤,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活着的人,安慰要死的人?这是嘴欠。
“没什么事,”慕诤气力很弱地道。
“啊?”莫小豆又看荣棠了,那把她叫来做什么呢?
“我这是非战之败,”慕诤道。
“啥?”莫小豆没听明白。
“你,”慕诤看着莫小豆,过了片刻后,莫四皇子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一口气。
“外面的人都没事了,”莫小豆说:“以后大家伙儿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也不会那么快地再打仗了。鹿鸣的事,谢谢你。”
莫小豆的这声谢,让慕诤又笑了一笑,道:“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没有成功,所以他们慕氏皇族从此末路。
“为谁不重要,”莫小豆说:“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为大家好,那就行了啊。”
慕诤没有拦住鹿鸣,但没有这位拖了一下时间,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这还真不好说。谁知道,鹿鸣放开手脚发展他的长生宗的话,长生宗的怪物会有多少?
慕诤笑,然后便剧烈地咳了起来。
“人,”莫小豆咬一咬嘴唇,说:“人也许会有下辈子的。”
“那我们下一世见?”慕诤边咳边问莫小豆。
“再见一回,你还在战场上追杀我?”莫小豆撇一下嘴,她的命这是有多衰?
“雪狼就交由你养了,”慕诤笑着道。
这又是谁?莫小豆还是看荣棠。
荣棠说:“你大哥养的那只狗。”
“它叫雪狼?”莫小豆突然发现,自己取名的功力可能不行,怎么她取狗子这个名,慕诤就能给那只二哈取名叫雪狼呢?
“你叫它什么?”慕诤问。
莫小豆嘴巴动一动,狗子这个名,不太能叫得出口了。
“你要见一见它吗?”荣棠这时问。
慕诤摇一摇头,这会儿他咳嗽的声音小了很多,看着像是没力气咳了。
“我总算也守了这人间一回,”最后看一眼床边的日香桂,又看一眼红裙的莫小豆,慕四皇子闭上了眼睛。
应该这么说,慕氏皇族的人,唯一一个体面离世的人,就是慕诤了。
荣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