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卿听见这话,又悲又呆,心道:“是啊,任是武功绝顶,到头来还不是一撮黄土?”念头刚转过,便即镇定,说道:“前辈,生老病死本是常事,何须放念不下。”他本意是劝慰这位老人,使他看淡些。岂料话语方落,忽瞥见那道身影蹭得纵起,急往这边来。十来丈的距离,当真一晃即至,竟来不及反应。
他这时也才得以瞧清前辈样貌,但见他眉须皆白,双目深陷,面皮极皱,模样很是丑陋。他望得一呆,说不出话,骤觉一股强横气息袭来,听他冷冷道:“生老病死,你也懂得?你不过小小年纪,岂敢大放厥词?”沈念卿又羞又骇,只觉强横气息几欲压得喘气不过,便要运功抵抗,忽觉得浑身又是轻松,恢复原状。已知前辈撤去了内力。虽奇犹喜,正要说话,又听那前辈淡淡说道:“老夫已答应一人,余生决不动手杀人。虽然他已死了,我却不能不守信。”
沈念卿这才明白,虽觉这位前辈极不通情达理,可是他既能守信,当算不得坏人。忍不住感激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那前辈嗯了一声,又道:“你武功虽低,底子倒是不错。”沈念卿不由一怔,这话极是耳熟。微微一想,当即念起十年前他对殷大哥曾说过此话。心道:“难不成前辈遇人便这般说辞?”一想到绝世高手竟也如此有趣,忍不住一笑。
那前辈喝道:“小娃娃,你笑甚么?”沈念卿道:“老前辈,我听及您说‘武功虽低,底子倒是不错。’很是感激你的褒奖,这才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暗道:“想不到我竟也会说谎了。”
那前辈面色渐缓柔和,说道:“那是自然,这断壁极是难攀,你真武功高强,早便登上了。你若底子极差,又岂能攀上半丈?”沈念卿大是惊愕,心想前辈怎会清楚?便听他又道:“你不必慌张,这山头之事,没有老夫不知晓的。”沈念卿低一瞧,只见那灵物立在他足侧,甚为亲昵。猜测与它脱不了干系,更觉这灵物不可言喻。那前辈道:“我早先听及山脚有人呼喊,便是你喊的么?”沈念卿不敢隐瞒,说道:“正是小子。”那前辈道:“你语声焦急,是在寻人么?可是为甚么寻到这山上来了?”
沈念卿心中一惊,听前辈口气,似有怀疑,心中念头急转,说道:“正是。我一直寻到这山脚下,仍没有寻到,心想她只怕没在这里,又见这奇峰,当下走了上来。”瞥见他盯着自己,心中顿觉不妙。那前辈冷冷道:“周遭群峰众多,为甚么你偏偏寻来此地?我见你武功虽低,却决不是你口中的殷大哥所能教出。你小小年纪,究竟是何身份?你若说不出一五一十来,我必要将你折断四肢,喂了我的黑狸。(实为灵猫,猫科动物,不必细说)”他说到此处,便见那黑狸獠牙大露,极是可怖。
沈念卿心中暗自叫苦,暗想这位前辈活了这许久,自己怎能轻易骗他过?可要说出真正用意,那是万万不能。一时拿捏不住,讲不出话。
但见那前辈反退开三步,微笑道:“好极。想来我那师弟已知我所居之地,那殷娃娃又如何敌得过他?自是给他擒住杀了。可他不敢亲自上山,便派你一个小娃娃前来,欲要迷惑老夫,是也不是?”这一番话直说得沈念卿稀里糊涂,大是疑惑,奇道:“前辈,你说……”便见他袖袍一挥,登时止住讲话。那前辈笑意更浓,朗声道:“难道他真觉师兄老眼昏花了么?简直可笑至极。小娃娃,你既想谋害老夫,有甚么计谋尽管使将出来罢。”
沈念卿听他说到‘谋害’两字,心中咯噔一跳,知晓这其中必有甚么误会。当说道:“前辈,你误会了。小子不知前辈师弟是何等人物,更不会加害前辈。”那前辈纵声大笑,说道:“好哇,你一个小娃娃,也当老夫分理不清了么?老夫也不为难你,只消你回去给我师弟说说,教他亲自前来,将数十年的恩怨了解罢。”沈念卿听到这里,如何肯离开,那不是表明自己真想害前辈么?便即摇了摇头,说道:“前辈,小子并无害你心思。”
他方一说完,隐隐瞧见那前辈身子微颤,分明极为怒,又竭力忍住。只听他冷冷道:“你不愿离去,必是有十足把握了。哼,那就使出来教老夫瞧瞧。我也不杀你,只须擒住你折断四肢,丢下断壁,也不算违了誓言。”
沈念卿大惊,自知敌不过前辈,又见他误会更深,几有性命之虞,张口道:“前辈,为甚么你不信小子,反而坚信自己所念?”这话更使那前辈勃然大怒,猛听他大喝道:“拿命来罢。”便觉已到了身前,一手直抓过来。
沈念卿叫苦不迭,欲要张口讲话,突觉胸口劲风捣来,疾快无伦,难以瞧清。他明知不敌,也不甘如此束手就擒。当即左足迈进,右掌回击胸口,当是要抢着拦住。那前辈冷哼一声,眼见他小小年纪,岂会放在眼里。右手一抓,已摸到他衣裳。便在此时,忽觉小腹一震,竟先给他击中,心中大是惊骇。急忙反手一击,欲要擒住他一掌,岂料摸到腹上,竟浑然无物。他修习多年,武功早已卓绝。二十余年来,何曾有人袭中过。虽自己没有拼尽全力,他这份轻巧灵动,也足以大吃一惊。心想他小小年纪如何练至奇巧,当是所习武学的缘故。
沈念卿方才所使,正是不久前领悟的一招‘峰回路转’。他似要回折拦住,实则不待招式用老,已从前辈臂下击出。他一击得手,当即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