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卿闻言身子一震,心下欢喜:“爹爹虽已死了,可他的侠名却是广为流传,令人称诵。”那三人说了一阵,又说些无关要紧的话。
沈念卿吃过午饭,又轻身赶路。约莫傍晚时分,终于赶到扬州城内,远远出了城门,又到了保障湖边,凉风吹拂下默立了一个时辰,等到入夜时分,才一路辨清方向穿林而去,奔了一个时辰,方到一处河道停下。此时正值腊月时分,天上并无甚么明月,林中漆黑难辨,给这寒风一吹,实是说不出的阴深可怖。
沈念卿虽只得十六岁年纪,但他经历过许多事故,性子早已磨炼的极为胆大,便是真有甚么鬼魂,那也是轻易不惧。他轻轻拨开眼前一片草丛,瞧见一块石碑已十分残旧,望着上面的字眼,心中一时悲痛,险些落泪,颤声道:“娘亲,孩儿来看望您了。”他从不曾亲眼望见母亲,也没有甚么记忆可寻,可是至此情况之下,也忍不住颤身跪倒,胸口便似甚么东西堵住,悲闷难当。心中自想:“爹爹在世常跟我说起娘亲来,想必娘亲定是一位美丽端庄的女子,可恨娘亲却遭噶尔笑笑害死,我身为人子,倘若不能报此大仇,活着还有甚么意义?”他在山中生活数年,早已沉稳许多,可是现下心中的仇恨一时如洪水爆发,怅恨不已。打定主意,毕生一定要寻到洛图经,参悟其中奥秘,血此大仇。
他跪立许久,这才立起身来,直走到河道边缘,清楚的记得那日父亲便是给杨不凡丢下河道,被洪水淹没。原本河道湍急,这时也只是中段低矮处尚有流水。他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足下所立处,但觉十分柔软,透着夜色细看,才知竟是许多荒草,心中念道:“当年正值雨水泛滥,以致河道发了洪水,但此时隆冬时节,显然洪水早已消退。”当下大踏步行走在河道中,耳中闻见哗啦水流,备感荒寂。
沿着河道走了几步,突然身子一震,取出火折引燃,望见河道边竟有一处山洞。心下好奇走了进去,借着火光细看,才知这处山洞约莫一丈来深,算得宽阔,不由神驰遐想:“爹爹说起他与娘亲的遭遇,便有山洞一说。娘亲又是埋葬在河道上方,难道当年爹娘二人曾在这里面避难么?”想到此处,心中砰砰大跳,继续往里走去,目光不由一顿。但见洞穴深处一块大石,上面掩了一些枯草,顿时欣喜若狂,大笑道:“是了,一定便是这里。”走上去捧起一些枯草,怔望半响,凄凉道:“十多年已过去,枯草仍未腐烂,可是人却早已逝去。”想到这里,又是难过不止。
沈念卿轻声叹息,心想这枯草乃是爹娘所放,随意妄动便是大为不孝,当即要放归原位。可是目光触及那一块石面,又吃了一惊。但见那石面上微有划痕,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当即用手一扒枯草,立时显露出一排划痕,将火折放近一看,终于瞧清字面,只见一排写着:‘沈大侠、张魔女到此一游。’那字迹虽清晰难辨,也可看出笔画间清丽盈盈,极是秀俊。他早年看过父亲写字,决不是他的手法。这一想身子猛地一颤,惊声道:“是娘亲,一定是娘亲书写!”
这时再也顾不得甚么,热泪盈眶,扑通跪下,向石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娘亲……”和着热泪,又将一句细细看了数遍,忽然微笑,喃喃道:“爹爹说娘亲活泼俏丽,我却总是想不出,这时望见娘亲的字迹,便知父亲决不是骗我。想必当年娘亲给爹爹所救,便喜欢上爹爹了。”又将‘大侠’‘魔女’四字望了数遍,摇头暗道:“爹爹是大侠,这是不错的。可娘亲说自己是魔女,这又是怎的一回事?”他并不知晓明教因行事作风,历来便有魔教的称谓,所以魔教教主之女,理应称得上魔女。只说道:“娘亲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又怎会是魔女?”
沈念卿既发觉此处当年父母驻留过,心想父母不在人世,此地便是我唯一可怀念的地方,存了心思要在此间逗留几日。他直从深夜坐到天明,脑中想过了许多事,这才受不住倦意,昏睡过去。
等到傍晚时分,沈念卿才悠悠醒转,只觉腹中饥饿,下水捉鱼而食。候到半夜时分,又纵跃上了河道,来到坟墓跟前。
立了片刻,心中思念渐缓平复,打定主意明天一早离开,心念道:“娘亲,孩儿明日一别,不知是否有命归来?倘若我大仇得报,定要先回来看望您。”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欲要离开。
便在这时,忽听得左面林中似有嗤嗤之音,心念一动,悄然跃上了一颗大树,蹙眉暗道:“此地极为偏僻,怎会有人前来?”透着微弱月光望向林中,似瞧见数道声音缓慢往这边走来,不由得一慌,暗想此地乃娘亲安眠之地,身为人子,岂能任人打搅?何况此地极少人知。这时他忽然念起当年杨不凡等人,心中只觉长恨,冷冷道:“好哇,又是你这伙恶人不成?